第二十回 滄海有代謝 江湖一局枰(第2/11頁)

鄭奇卻又拾起地上兩片斷鐵,一共四塊,交與唐寧道:“我只有一分為二的本領,卻沒有合二為一的本領,煩勞唐大哥將它變回去。”唐寧道:“我等習武又不是用來炫耀的。”丁雲笑道:“我家鄭奇學武便是為炫耀的啥。”

韋玉箏卻慫恿唐寧一試,唐寧拗不過她,笑道:“也不知成不成。”韋玉箏道:“一試便知。”

卻見唐寧伸開手,那鐵片已經粘成一塊,眾歐冶目瞪口呆。歐冶甲伸手來取,唐寧道:“稍待。”歐冶甲的手指已觸到鐵片,哎喲一聲,被燙著了,忙含在口中。

鄭奇笑道:“老兄冶劍須在高爐火花中,如何會怕燙,奇哉怪也。”歐冶甲指頭在口中,含含糊糊道:“冶劍的又不是我,我只管賣。”鄭奇再追問,歐冶甲不答,待鐵片稍涼,取了便去。眾歐冶紛紛退去。

再行數步,又遭人圍,對唐寧鄭奇牽手搭背,著實親熱,卻將韋玉箏丁雲擠在一旁。這自然便是當年學宮中一夥同窗學弟,口中“唐學長”“鄭賢弟”喚個不休,與杜牧形影不離的那位自在其中。唐寧左右一望道:“杜公子呢?”

那人道:“牧之近來發憤讀書,要考進士,更兼嬌妻伴讀,紅袖添香,便不來也。”

唐寧笑道:“杜公子一篇《阿房宮賦》,取進士如探囊取物。”

那人道:“唐學長多年追隨白學士,又與裴相公相識,如何不去應試?有白裴二人相薦,取進士更是探囊取物了。”

唐寧卻是神色悵然。

鄭奇道:“唐大哥快意江湖,又怎會稀罕考甚麽進士。”轉對那人笑道:“聽說兄台購得不少關山月的武功秘籍,想來一定修成了絕代高手,在下見識見識。”握住那人之手用力一捏,那人哭也哭不得,口中呼道:“哪裏哪裏,鄭兄客氣。”

卻有一大群華服少年擎鷹呼奴,前來驪山腳下,這便是長安遊俠會了。彈指十二年,當年的少年如今年過二十六七歲,皆已清除出遊俠會。這些少年卻正當二十歲上下,適逢其時,十二年前尚是童子,不曾見識驪山大會,只聽那些“前輩”講的風光無限,如今二次大會,自然不能錯過。

那些少年從唐寧一夥人前呼喝而過,鄭奇笑向那人道:“聽聞兄台也是遊俠會中人,如何對面招呼也不打?”

那人苦笑道:“換作去年今日,牧之尚是遊俠會首領,這群少年見了我等,那是前輩長前輩短。無那今歲牧之忽然不肯再在遊俠會,我等年歲早過二十七歲,只靠牧之情面容留,如今牧之一去,哪有我等容身之所?”

另幾人也嘆氣稱是。一人道:“今日因何不見公文兄。”鄭奇道:“韓大哥如今高官厚祿,嬌妻美妾,享盡齊人之福,這江湖事便不問了。”

眾人羨艷一番,見鄭奇有意逐一見識,忙拱手作別。韋玉箏道:“好個齊人之福,這男子皆是苦不知足。”丁雲自然附議,向鄭奇怒哼兩聲,鄭奇急呼冤枉。

唐寧微微一笑。韋玉箏道:“有人便是不講,心中也是想的。”丁雲笑道:“大嫂放心,唐大哥是君子。他可就讓人不放心了,眼光直在書記門那些弟子身上。”

話未講完,便匆匆過來一名書記門的女弟子,向唐寧道:“唐大俠,敝掌門有請。”

唐寧道:“不知楊掌門何事見召?”那弟子道:“楊掌門為唐大俠擬得幾個別號,請唐大俠甄選。”

唐寧啞然失笑道:“不敢當。”韋玉箏一路笑嘻嘻拉著他,來得俠書記楊投身前。

楊投滿臉堆歡道:“唐大俠一套‘秦王飲酒’劍譽滿江湖,楊某不才,粗擬得幾個別號,但總覺不足以道盡大俠英姿,還請大俠自己定奪。”取出一張紙來,那上面有“萬古水”“天圍平野”“昆吾劍”“五月天山”四個號。

“昆吾劍”取自郭震的《古劍篇》,是贊唐寧劍好,韋玉箏當即劃去:“不好。”“萬古水”取自劉叉的詩,韋玉箏又一劃:“不當。”

唐寧笑道:“在下那裏配甚麽別號,罷了,罷了。”韋玉箏與鄭奇丁雲哪裏肯。“天圍平野”取自暢當的《登鸛雀樓》:迥臨飛鳥上,高出塵世間。天勢圍平野,河流入斷山。

唐寧笑道:“高出塵世間,這只有幾位前輩配得上,若論輕功佳者,當數老瘋頭與嬴幫主。老瘋頭住在華山上,更是迥臨飛鳥上了。”

楊投道:“便贈與老瘋頭如何?”做一記號。

“五月天山”取自李白《塞下曲》,五月天山雪,無花只有寒。笛中聞折柳,春色未曾看。曉戰隨金鼓,宵眠抱玉鞍。願將腰下劍,直為斬樓蘭。楊投笑道:“唐大俠簫劍成名,又曾從軍,此詩中有笛,想來稍為貼切。”

鄭奇笑道:“比之‘五月江城’如何?”楊投臉上變色,忙忙塗去,苦笑道:“容楊某再想來,唐大俠乃是一流高手,這別號自然也須一流詩人所作方配得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