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回 山深無桃源 名重生前累 (第2/13頁)

等到五更初上,西面傳來馬蹄聲聲,愈來愈響,老瘋頭站在樹尖,極目望去,見西方遠遠有千軍萬馬,風塵滾滾而來,再向近來,已看清那帥旗上繡著一個“高”字。

唐寧等人沒有老瘋頭這等輕功,站不了那麽高,只等官軍推進到二裏遠時方才看到,見那些淮西軍忽然從林中殺出,兩下砍殺一陣,淮西軍便向南遁去。

老瘋頭嘆道:“叛軍不向東逃,而向南去,更是一著妙棋。小小伏擊在先,使那官軍麻痹,不防有更大的伏擊在後。向南逃竄,使人不疑,再想不到是誘敵之兵,而只認為是偶遇散騎,淮西軍中真有懂計謀之人啊。”老瘋頭當年習武,不單醫書經書,兵書也讀了不少。

過不多時,官軍大隊開過蕭坡。那統軍大帥正是隨唐鄧節度使高霞寓,一身亮錚錚金甲明光鎧,胯下一匹千裏馬,威風凜凜,正打馬經過那棵大槐樹,卻見從樹上先後縱下七個人來。官軍大驚呼喝:“有刺客。”數十騎沖出將這七人團團圍定。

老瘋頭拱手道:“這位可是高霞寓高將軍。”那高霞寓見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乞丐居然直呼自己姓名,登時便沉下臉喝道:“你是何人,膽敢行刺本帥?”

老瘋頭笑道:“老夫特來告知將軍,淮西叛軍已在文城柵張網設伏,此去不得。”

官軍此行正是向文城柵而去,聞聽此言,便有無數兵將臉上變色。高霞寓大笑道:“埋伏?哈哈哈,你當我高霞寓是三歲小兒麽?這幾人分明是淮西奸細,怕我大軍壓境,因而故弄玄虛,與我拿下。”

袁聰杏眼圓睜,長劍已經出鞘。官軍見袁聰亮了兵刃,更認定是刺客,當下便有兵士攻上。

老瘋頭身形轉處,那些兵士手中長槍盡被打落在地,還好他不願傷人,那些兵士都只是眼前一花,長槍已經離手,嚇得連忙退後。

馬上騎兵便沒這麽便宜,一身重甲,卻被老瘋頭紛紛踢落在地。

上萬兵士,一時驚呆,靜寂無聲,無一人再敢上前。

高霞寓也是臉上色變,將馬死死勒住。他一生自負名將,以關羽自詡,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。

面前這老瘋頭卻一招鎮三軍,取他高霞寓首級只怕用不著探囊,直如信手摘花罷了。

唐寧跨前一步道:“高將軍,這幾位義士方於月前助伊闕呂元膺將軍平東都之亂,怎會是淮西叛逆?在下也與西平郡王之子、太子詹事李愬相識。”他性情最不願攀龍附鳳,媚結權貴,但事在緊急,為證大家清白,便將能拉出來的證據全拉出來,此即所謂病急亂投醫。他本還想說老瘋頭是先朝進士,但連老瘋頭姓甚名誰都不知,何況老瘋頭如今衣衫襤褸之狀,說出來那高將軍也不信。

果然那高霞寓聞言沉吟不決。

中軍一人呼道:“唐兄救我。”

唐寧看時,正是趙姓同窗,卻被官軍所縛。那趙姓同窗道:“唐兄,在下也是向高將軍示警,卻被當作奸細,說到了鐵城沒有埋伏便將我斬首祭旗。唐兄萬望看在同窗份上,救我一救。”

唐寧道:“高將軍,此人乃是趙千戶之子,更不會是奸細了。”

那趙姓同窗道:“甚麽千戶,我父已經升為和州司馬了。我舅舅是並州刺史。哎喲。”

唐寧道:“此事乃我等親耳所聞。”將夜裏聽淮西叛軍之言相告。

高霞寓聽他話中毫無破綻,主要是那老瘋頭若是刺客,如今只需動手,任誰也擋不住,便也信了他們不是淮西探子,將那趙姓同窗放了,心中有幾分動搖。

唐寧又告以淮西軍情布置,高霞寓一顆心落下,狂笑道:“區區百人,便想截我一萬精兵歸路,淮西無人知兵,哈哈。”唐寧若只是告訴他有伏兵,不加詳情,說不上高霞寓便會退兵,如今倒如畫蛇添足。唐寧只知坦誠,卻究竟不諳世故,不能因人變通,高霞寓是自負之人,熟讀兵書,聽著這淮西軍事布置荒謬,便不放在心上,反而執意要進兵了。

唐寧道:“那些和尚個個武功高強,非普通士兵可比,將軍還請三思。”

高霞寓笑道:“就算他是大羅金仙,我千軍萬馬踏過,也要將他踏成齏泥。大軍既出,豈能無功而返?”斜眼望一下老瘋頭,心道這老乞丐適才露的一手功夫甚是了得,看不出還是江湖高手,那淮西百人總不會人人都有這等功夫吧,催兵繼續前行。

旁邊一位偏將進言道:“不若分一支人馬殿後,待他將前軍合圍,我便兩下夾擊他一翼,定獲大勝。”此也不失一條萬全之計。

高霞寓自視諸葛再世,哪肯聽進別人意見,那偏將若不進言,說不上他倒如此用兵,如今定要另想別策,道:“孫子兵法雲‘十則圍之,五則攻之,倍則分之’,今淮西軍用萬人相若之兵圍我,更僅以百人斷我歸路,所以我知淮西無人知兵。文城柵據山而築,四面若有伏兵,也當遠距數裏,步兵一時三刻不能合圍,我使強弓勁弩護我兩翼,若敵軍以騎兵突擊,豈不正中我下懷?”諸將自然稱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