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

紀小如站了起來,跟著杜青雲一起告辭,兩人並著向鏢局走去。杜青雲道:“小如,白紉珠也要在局裏任職保縹,希望你能夠聘用她。”

紀小如忙道:“這是您總鏢頭有權決定的事。”

杜青雲說道:“不,這件事我必須要取得你的同意。”

紀小如幽幽一嘆道:“能夠得寒星門的高手加盟,對鏢局來說是求之不得的好事,別人想都想不來,我只是擔心那位白大姐是否肯屈就。”

杜青雲道:“你放心,她倒並不是個氣量窄厭的人,只是受了別人的利用而已,我希望你們能夠交個朋友。”

紀小如顯然是受了杜九娘的勸告,溫馴多了,只幽幽地道:“杜大哥,那位白大姐容得下我嗎?”

杜青雲道:‘小如,我跟她之間雖因師命而定下名份,但那只是一個道義的約束,我並不是非履行不可。’”

“那杜大哥為什麽要答應呢?”

杜青雲道:‘小如,這話很難說,你也是女孩子,應該明白女孩子的處境,這事如果她不提起,我絕不會強求,如果她提出了,就不容許我拒絕。在這種事情上,男人只是站在被動的的立場上,正如以前那些登門求婚的青年.被你打跑了,從此就不敢再來一樣,換了個立場,假如令尊帶了你到男家去相親,男方要提出比武,把你打敗了你是否就能一走了之呢?”

紀小如忍不住笑了:“我絕不會做這種芒唐事,當真嫁不掉了,還要送上門去給人家相親。”

杜青雲道:“這就是的,這種事情,女孩子的名譽比男人重要,因此女方也不會輕易向男朋提示,真到現身相見,就是已經確定了,我如果加以拒絕,對她是個莫大的侮辱,我不能去傷一個女孩子的心。”

紀小如道:“可是你不怕傷了別人的心嗎?”說這話時,她低下了頭.已經拿出最大的勇氣了。

杜青雲笑笑道:“這正是她應該明白的地方,我既然不願意使她傷心,自然也不能使別人傷心,如果她不懂得這個道理,自然也不值得我去尊重她的尊嚴,今天邊城把她叫了去,也就是告訴她這個道理,她看來也明白了,所以才來向你道歉,因此你不必擔心她容不容得了你,而且武人出身的女孩子,胸襟也較為豁達,你們都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女孩子,所以我相信你們會成為好朋友的。”

杜青雲說完,注視紀小如的反應。

紀小如點點頭,低聲道:“但願如此。”

杜青雲又道:小如,我孤身闖江湖,很少與人交往,對男女之間的事很直率,不懂得什麽叫曲折,因此我直話直說了,目前我跟紉珠雖有口盟,但只是對我的約束,她隨時都可以解脫這個約束的,你我認識在她之先,但是我們之間,也沒有什麽約束,假如你找到更好的對象,不必顧慮什麽,你盡管可以照你喜歡的去做,我向今尊答應了照顧你,這個承諾是永遠有效的,你如若相信我這個人,今後相處就會愉快多了。”

紀小如咬咬嘴唇,有點安慰,也有點失望,她雖然獲得了一個保證,卻不是心裏所希望的那一種。頓了頓才道:“杜大哥,難道你就是為了對我爹的承諾,才告訴我這些的?”

杜青雲一笑道:小如,在幾天以前,你根本不知道有我這個人,你之所以看得起我,是因為我幫助過你,那只是一種感激,並不是感情,我之所以跟你接近,是因為你坦真無偽,很討人喜歡,把你當你個小妹妹,如果我說對你是一見鐘情,卻是欺人之談,感情一定要長時間培養的,如果你平靜地想想我的話,就會同意我的說法了,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?”

紀小如是否真的明白呢?她自己也難以回答。

杜青雲多作解釋,他相信紀小如現在不明白,將來也會漸漸明白的,他知道這番話說得太直了,對一個懷春的少女而言,多少是有點殘酷的。

但是他認為必須這麽做,因為他未來的生命裏,要做的事情太多,沒有閑暇來承受感情上的困擾。

因為他的心裏,刻著一個影子,這個影子現在已經變得更高貴,也更渺茫了。影子是刻上去的,刻在石上的痕跡可以磨掉,刻在心上的影子卻磨不掉的,因入他的心是血肉所構成,不是一塊石頭。

回到鏢局裏,白紉珠沒有睡,看見杜青雲與紀小如同時回來,神情是有點不自然的,但是很快地,她就跟紀小如消除了敵意,變得很親熱了。

她們都是任性而倔強的女孩子,但是她們也都明白,這應該是她們表現女性溫柔的時候,再倔強下去,只有傷害到自己。

她們是兩塊堅硬的石頭.杜青雲卻是一把劍,一柄堅硬鋒利的寶劍,用石塊去磨劍,劍會亮,但石塊卻會消損。寶劍是不易生銹的,只會為塵埃所汙,所以寶劍不須常磨,只須勤加拂拭就行了,拭劍的布是柔軟的,不會損耗自己而能維持劍的光輝。她們知道自己應試做一塊拭劍的綢布而不是一塊磨劍的礪石,名貴的寶劍很少用得到礪石,卻經常用得到拭劍的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