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

回到探花府,湘如叫人把一大堆的獎品送到譚意哥的屋裏,譚意哥則又提了幾件,送到她那兒,張玉朗也剛從外面回來,隨行提著一個金盒,裏面放著好幾件她得來的獎品。

譚意哥道:“湘如姐,這幾件你弄錯了,不是我得的,你怎麽也拿回來了?”

湘如一笑道:“沒有錯,要是冒占了別人的獎品還得了,大家都把這當作寶貝呢,那怕是得到一件小東西,都是供在大廳上讓人觀賞,逢人誇說一遍,要是叫咱們給冒領了來,他們不怕早就吵上門來了。”

“可是我記得這幾件不是我得的。”

湘如笑道:“不是你得的,卻該是你的,那是我跟姐姐名上所得的,我們今天都交了白卷了,托你的福,居然在榜上列名,沒有丟人。已經十分感激了,所以這點實惠,我們實在不好意思再掠美了。”

譚意哥忸怩地道:“湘如姐,這麽一說我就不好意思了,我是見你們談得高興,沒寫一個字,每次你們都是此中健者,這次卻一首未見,怕引人議論,才替你們鬥膽代作了兩首,你倒是沒關系,我一直在擔心著娘娘見怪,怕做得太冒昧了……”

湘如忙道:“沒有的事,姐姐高興極了,她本來也想到沒有一首東西,怕引起別人奇怪,可是那時心思又太亂,實在做不出東西來,那知道你竟代我們交卷了,她看了那幾首作品,滿意得不得了,說就是她自己用心來作,也不會比這更好的了,更難得的是你學她的語氣筆調,居然那麽神似,若非是她知道自己今天沒動筆寫過一個字,她實難相信不是自己作的。”

譚意哥道:“那是娘娘太客氣,我昨天只看到她自題在寢房中的幾首小詩,實在很難以模擬的,因為她那種母儀天下,傲睨四海的氣概,是任何人難以揣摩的,所以找只有揀比較怡淡一點以及不著邊際的題目上著手,代作了兩首,娘娘不怪罪,我已十分感激了。”

湘如道:“感激的是我姐姐,你代她作詩還是小事,最重要的是你規勸她的那些話,使她得益太多了。今天她就親自體會到你的話大有道理,若非你的提醒,她始終不明白自己在別人心目中,已是一個暴君似的人了。”

“那倒不是,每個人對娘娘都是十分尊敬的,娘娘只是重規儀,卻並非苛厲。”

湘如道:“都是一樣的,每個人都對她畏之如虎,那種尊敬又有什麽意思呢?當年的秦始皇也不是生性殘虐,只是偏重法治,執法苛厲而已。姐姐說,她只接受了你的意見,作了一個小小的改變,在別人的心中居然能有如此大的影響,實在令她吃驚,因此想到人們平時對她的看法,幾乎驚出一身冷汗。”

張玉朗笑道:“其實皇後也不怎麽樣,她執行規矩嚴謹,但是都在道理上,而且本身也從沒有過失,以身作則,連太後對她都很客氣的。”

譚意哥道:“話固然不錯,但是嚴明剛正,何如仁慈和祥,一樣具有就人以正的力量,卻有親疏遠近之別!”

湘如道:“可不是嗎?一味以正,連自己的翁姑和丈夫都對她抱著敬畏的態度,這個媳婦就不能算成功的,更何況是一國之母的皇後,所以經我去一說後,大姐越想越有理,對妹子是十分的感激,那些東西,是表示她謝意的,所以有些並不是詩會的采品……”

張玉朗笑著道:“這可巧了,他們兩口子竟是一樣的心思了,皇帝這次自己得了兩個第一……”

譚意哥道:“皇帝的詩沒話說,的確是好,沉健穩練,語壯意豪,一派帝王氣象,那是別人所不及的。”

張玉朗愕然道:“你能看得出來了。”

譚意哥道:“知道是皇帝的作品,才能隱隱感覺到他那種君臨天下的威嚴,如若光要我看詩,是看不出來的,這就是我說他的話好的原因,他已能隱感化於無形,深動人心於不知不覺間。”

湘如笑道:“這些年來,皇帝自己說沒真正地參加過做詩,偶而即興詠上兩首,被那些臣子們歌頌阿諛,就是真好也見不出來了,何況以我看來,也不過平平通順而已,妤不到那兒去。倒是今天的幾首,吟來確是令人感動,大姐很驚奇,還不相信是他作的呢?”

張玉朗道:“那可假不了,有親筆的詩篇為證的,再說別的人地做不出那種詩。”

湘如道:“是啊!大姐對他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變,說是以前從沒有真正地了解皇帝過,以後一定要好好地彌補一下。”

張玉朗笑道:“皇後在會後,親到禦書房去道賀,那時我還被皇帝留在禦書房中論詩,皇後來了後,一面向皇帝恭喜,一面向皇帝道歉埋怨……”

“道歉埋怨,這是怎麽說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