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章

天還沒有亮,疏星淡月閃爍在碧空,也閃爍在腳下。

此時夏侯傑正在一個澄清而平靜的湖泊旁邊,湖水反映著星月的影子,加上亭亭的樹影,景色美得出奇。

別說沙漠中難以找到這種境地,就是風光明媚的江南,也未必能有如此一片仙境。

馬在不斷地吐氣,夏侯傑已經放松了韁繩,他卻沒有停止的意思,仍是得得地前進著。

夏侯傑是個懂得馬性的人,知道在急奔之後,不能馬上休息,必須再讓他經過一陣緩步。

而且經過這一陣風暴,他也看出這匹馬的不凡之處,比起風無向的那兩頭千裏寶駒,也不見得遜色。

是郝步芳對他特別好,才給他一匹良駒,還是魔心聖教中每一匹馬都有如此優異,他一時未能明白。

可是一個練武的人。

尤其是一個志在千裏的遊俠,得到一匹代步的良駒,總是值得欣慰的事。

他憐惜地拍拍馬頸,表示自己衷心的喜悅與感激。

這匹全身烏黑的駿馬似乎能解人意,經他幾下輕拍後,變得更馴順了。

昂起頭,搖著耳朵,踏著得得的碎步,將他帶到一片濃密的樹影中。

藉著星月的淡光,他看出這是一條小徑,雖是通向密林深處,卻有著沒脛的柔草,似乎很久沒有人走了。

經過一場掙命的奔馳後,他相當累了。可是為了使這匹新得的良駒能夠多溜一下,舒緩長途奔馳的疲倦,他不忍心勒住他,只得強打精神支撐著。

馬終於停了下來,低頭飲著一條小溪中的流水,夏侯傑也下了馬,先在流水中洗去了臉上的灰沙。

他用手捧起一掬清水送到口邊。水還沒有送到嘴唇,忽一然被一樣東西自後撞來,將他手中的水潑掉了,他回頭一看,卻是那頭黑駒。

夏侯傑笑了一笑,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,拍拍他的頸子道:“你喝夠了,也該讓我喝點水。”

那頭黑馬卻象是真能聽懂他的話似地搖搖頭,然後又昂首朝溪邊的一棵小樹點了幾點。

夏侯傑起先不懂他的意思,等他連做了幾次之後,才移目向小樹望去,隱約可見那是一棵桃樹,樹並不高,卻掛著四五顆碗大小的蜜桃。在沙漠竟有這種果子,夏侯傑不禁感到驚奇萬分。

同時他也明白黑駒的意思是叫他去吃那樹上的桃子,為了不拂它的美意,夏侯傑走了過去,將桃子都摘了下來。

最好的水蜜桃產在山東肥城。

夏侯傑隨著師父宮大俠遊俠四海,自然也嘗過肥桃的美味。

可是今天他在沙漠上卻嘗到了更好的小蜜桃,他才咬了一口,桃汁已經湧流出來。

水汁既甜且香,別具一種沁齒的芬芳,喝下去有著說不出的舒服。

不知不覺間,他連吃了四顆,直等最後一顆時,他想起身邊的黑駒,連忙走過去道:

“對不起!忘了你了!”

黑駒張嘴來咬,他忙道:“小心點!這桃子水分足,別漏掉了。”

不遠處是一間草屋,這間草屋柴門是虛掩著的,草堂的桌椅雖說簡單了些,但是非常幹凈。

夏侯傑穿過庭院,又進入一間內室。

只見一個女人的身影,背向著他坐在一張大木伐上,只披了一襲透明的輕紗,曲線玲瓏一覽無遺。

夏侯傑熟悉這個美麗的胴體,他知道是“憂愁仙子”。奇怪的是“憂愁仙子”怎麽會在這裏,他自己又怎麽會那樣的想見到她、接近她。

趙景雲回眸一笑道:“記得你以前是沒有膽子闖進我的房間的。”

夏侯傑低聲道:“此一時,彼一時……”

趙景雲笑道:“沒有的事,紅粉白骨,不過轉眼劫相,人只要心中把持得正,任何情境都是一樣的。”

夏侯傑被說得臉上直發燒,可是他不能再低著頭了,緩緩地擡起了頭,盡量避免去正視她,低聲問道:“仙子怎麽到此地來了?”

趙景雲笑道:“這原是我的修真之所,我脫離了魔心聖教之後,就在此地潛居過一陣。這次重返舊地,自然想來看看,問題是你怎麽會到此地來了?”

夏侯傑道:“我是被一陣暴風吹來的。”

趙景雲笑了一下道:“哪有這麽巧,暴風離此還很遠呢。”

夏侯傑道:“我不知道,是那匹馬把我帶來的。”

趙景雲笑了一下道:“那頭畜生倒是善解人意,你正想找我,它就把你帶來了,我也正想找你……”

夏侯傑一怔道:“仙子找我有什麽事?”

趙景雲道:“我今天心血來潮,不知怎的竟會覺得特別寂寞,很想找個人談談心,而你就來了。既來之,則安之,別站得那麽遠,坐到這裏來。”

說著用手拍拍身邊的床緣。夏侯傑嚇得退了一步道:“仙子!這是做什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