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四 章(第4/8頁)

這一番話實足表現了他的內行,批評褒揚都極為得體,要是換了第二個人說出,受者必然風光無比,大感知己。

因為像這種內家指勁火候境界,很難有人達到,見識差的人,還說不出好在甚麽地方。

燕青有如畫龍點睛,把指勁所表達的境界全部拱托出來了,尤其是摸著椅背上跟指頭一般大小的洞,還用手指試試大小,正有如伯樂之相千裏馬。

大凡內家指風,最難得的是一個凝字。

內勁分三重境界,由小而大謂之“勁”,一指發出,如果擊碎了一塊巨石,勁勢雖夠強了,卻只是威盡而已。

第二重境界是由大而小,溶內力於一點,如單掌碎疊磚,由上碎到底是“勁”,只震碎夾在中間的一塊則謂之“巧”,那已經難多了。

最難的,也是最高的一重境界才是:“凝”!

所謂“凝”,也就是到達了“返樸歸真”、“天衣無縫”的境界,如“羚羊掛角”無跡可求。

發出時的面積多少,及物時仍然多少,就像陳亮的那一指,經四尺而達及椅背,著力處仍是指頭大小的一個圓洞,就表示他已能將隔空指穴的內勁運用到收發的由心的程度,超越空間的限制了。

只是褒詞出於燕青之口,卻使陳亮的臉色十分難看,因為這一指是透過他的身體而及於椅背的。

陳亮的指勁是為了傷他而發,他不但安然無損,而且還把勁力原封不動地引到椅背上去,這無疑是表示了他的功力火候,遠遠地超出了陳亮。

而那一番褒揚也成了諷刺。

諷刺僅管諷刺,燕青卻表示了他驚人的內勁修為,因此使得滿座群豪目瞪口呆,作聲不得。

燕青卻又笑笑道:“陳老千萬別以為在言詞中有何不敬之處,在下之所以能幸逃此一指之危,只是仗著先師的無相護身神功而已,但在下僅能避免身體不損而無法使衣物完整,僅僅是初步的皮毛而已,在下對陳老是敬佩得很,敬佩得很!”

他連說了兩個“敬佩得很”,表示了他的誠意,陳亮的臉色才稍稍好看一點,幹咳一聲道:“老夫忘記閣下是三白先生的高揮了,三白先生的內力修為,已達空靈的境界,當然不是區區指力所能傷得了的,老夫這一指無異是水中撈月,徒自枉勞而已。”

語畢還打了個哈哈,蓋過自己的困窘,但也表示他再也不會出手了。

他無意出手,青萍劍史劍如與八臂神裘梅風也就不想徒自取辱,因為不知道這小子究竟有多少底子。

陳亮一擊無功,還好是沒有丟人,如果像八卦金刀紀子平那樣,被他制服了,就只好卷鋪蓋滾蛋了。

這些老人所以在隆武與景泰兩家鏢局裏耽著,一則是為了受到那神秘莫測的天魔令、穿心鏢的脅迫,主要的還是為了在鏢局中的優厚待遇。

靠著多年的盛名,才換來了這個豐衣足食的後半生,他們不願意輕易地付之一搏。

因為他們看得很遠,天魔教到目前為止,這是個不公開的組織,而金陵只是一個分壇而已。

即使制倒了燕青,也沒多大的好處,砸在燕青手裏,除了拋卻一世盛名,還連帶敲碎了飯碗。

那是很不上算的事,何況他們只是屈於現勢,並沒有為天魔教賣命的打算。

這一個個都是老江湖,老得成了精。

正唯如此,他們才不計身後的批評,屈身辱志,窩在金陵分壇的兩家鏢局裏養老。

當年既沒有挺身一抗的勇氣與風骨,此刻又何必逞強賣命來為一個不甘心加入的組織而邀忠呢?

他們存心把問題推給總壇去解決了。

三個老的不作進一步表示,尤俊也無可奈何。

幹笑一聲道:“閣下好功夫,看來已盡得令師真傳了。”

燕青淡淡地道:“好說!好說!在武學上,在下不過只得先師十之一二,但先師耿介之性,卻能做到十之五六,一毫不苟取,在下是做得到的,所以前幾天江寧道上,在下只取了貴高一面鏢旗,而十萬兩銀子,也用貴局的名義做了一番善舉,難得有莫氏雙傑在此為見證,而又承他們力保將真相告諸武林,諒來不會損及先師清名,在下告辭了。”

語畢起身一揖,回頭就走。

尤俊忙道:“閣下就這麽走了?”

燕青淡淡地道:“敝人倒想在這兒陪各位聊聊,但各位都沒工夫,因為貴局與鎮江府台所許的時限是今天午時,刻下午時將過,兄台還是趕緊去把鏢旗贖回來,免得陸府台擔心,人家看在貴局的金字招牌上,才放心地墊發庫銀,可不能使人為難,陸大人是個清官,也很有魄力,換了第二個人,未必就會這麽輕易相信這一面鏢旗能值十萬兩銀子。”

尤俊征了一怔才道:“閣下做得這麽漂亮,當然不會跟我們為難吧?我們也是夥計,閣下就是要跟敝上過不去,也該替我們想一想,這麽一來,我們將如何交代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