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喪家犬穴(第3/4頁)

聶隱娘大驚,這算是那一門的招式?她鎮定心神,深吸一口氣,要將謝小娥甩開,無奈全身酸痛非常,完全不能發力,空有千種應對的方法,卻半點也施展不出!

塵土紛飛,謝小娥此刻全然沒有了高手風範,猛地一口向聶隱娘的脖子咬去。聶隱娘大驚之下,欲要躲閃,卻被她抱得喘不過氣來,用盡全力,也只是微微側了側頭。

她這一側之下,謝小娥森白的牙齒向旁邊微微錯開,刺破肌膚,幾乎擦著主動脈邊緣而入!

這一口咬得極狠,鮮血順著謝小娥潔白的牙齒淋漓而下,瞬間染紅了她半張面孔,看去宛如羅刹浴血,猙獰異常。好在,她此刻體內內力也已所剩無幾,無法咬得更深,一時還不至致命。

聶隱娘又驚又痛,無奈之下,也顧不得武功招數,只得全力掣肘,向謝小娥腰間撞去。一聲悶響,手肘重重撞在謝小娥腰上,痛得她全身一陣抽搐,然而謝小娥絲毫沒有松口的意思,反而咬得更緊!聶隱娘急速失血,也顧不得章法招數,胡亂向謝小娥身上撞擊。謝小娥一面緊咬牙關,一面盤身上來,兩人一起滾入泥土。

兩人此刻都是內力大損,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,然而謝小娥本是男兒之身,力氣還是大了一些,加上她恨聶隱娘入骨,此刻已失去理智,和瘋狗野狼無異,在地上貼身肉搏,竟完全占了上風。

突然,身後的隧道砰的爆開一蓬塵土,又一條人影飛撲而出,將冰冷的匕首貼上了謝小娥的脖子:“放了她!”白衣緩招,落在兩人身後,卻是柳毅。

謝小娥口中發出嗚嗚的怪笑,狠命著聶隱娘的血肉,用力搖了搖頭。她的目光狂烈,就宛如一頭餓了很久,好不容易獵得食物的病狼。

鮮血狂湧,聶隱娘臉色已因失血而蒼白。她這一生中,不是沒有敗過,也不是沒有受過傷,但從沒有一次敗得如此難看,也沒有一次敗在如此詭異的招式之下!

對方完全不是人,而是一頭發狂的野獸!

柳毅猶豫著,似乎有些投鼠忌器。謝小娥全然不顧柳毅的威脅,再次將聶隱娘按倒,兩人在塵土中糾纏翻滾,血花不住飛濺,將土地染紅了大片。

謝小娥越咬越深,聶隱娘擊向謝小娥的手肘卻一次比一次發軟。柳毅再也忍不住,逆提匕首,刀柄在謝小娥腮上猛地一撞。

謝小娥哇的松口,吐出一口鮮血,幾乎被撞得昏厥過去,半張清秀的臉立刻高高腫起。

聶隱娘趁機掙脫糾纏,靠在土壁上,不住喘息。她咬著牙從裙袂上撕下一條青布,掙紮著將傷口包紮起來。她臉色蒼白如紙,雙手顫抖,幾乎連布條也握不住了,動作卻依舊一絲不苟。

柳毅上前一步,將謝小娥從塵土中拉起,順勢封住了她的穴道,正要問話,前方突然亮起一團火光。

火光幽微,照出前方一條隧道。隧道並不太長,依舊十分狹窄,壁上坑凹不平,似乎直接鑿土而成,未加任何修飾。隧道的盡頭是一個略大的土門,土門緊閉,一只人臂粗的火炬深深插入門中,火光正是從那裏傳來。

火炬下方纏繞著一根紅色的絲帶,絲帶末端似乎還掛著一塊淡黃的碎布。

地道裏沒有一絲風,那塊黃布卻在輕輕搖曳,仿佛一枚永不停息的鐘擺,又或者,觸動它的人才剛剛離去。

柳毅拋開謝小娥,趕到門口,一把將黃布扯下。“黃布”入手潮濕滑膩,還透著隱隱的血腥之氣。柳毅心中一驚,將手中之物移向火把。

那並不是一塊破布,而是一張巴掌大的人皮。

人皮呈扇型,蜷曲在他的手上,切口異常整齊,仿佛一塊被熟練的廚師精心切下的餅。它似乎已被精心擦洗過,並沒有染上太多的血跡。搖曳的火光照在這塊失去生命滋養的皮膚上,將它塗上一層詭異的色澤,凸現出一幅青郁的刺青來。

刺青的中心是一片小園,裏邊長滿荒草,一棵大樹下,漆黑的泥土被挖開一方深坑,深坑中,一個男子背對眾人而跪,頭顱卻滾在一旁,沾滿灰土。大股鮮血從切口處湧出,湮濕了坑中的泥土。一個衙役打扮的老人右手握著沾血的長劍,左手卻扶著一名昏迷的女子,臉上露出陰森的笑容。

那老者的容貌極為傳神,須發皆白,臉上布滿皺紋,但眼睛中卻透出貪婪、得意、狠毒的冷光,仿佛深夜中獵得食物的鴟梟,正站在樹梢發出得意的長鳴,讓人不寒而栗。

柳毅一時卻怔住了,這又出自哪一部傳奇?他所知道的唐傳奇中絕沒有這樣的場景!

聶隱娘強行支撐起身體,趕了過來。她看了一眼刺青,也皺起了眉頭,這副場景是在太過詭異,根本想不起出處。這又是屬於誰的刺青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