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其人如玉

這句話一出口,不僅僅是璇兒,靈堂內所有人一齊失色。

一瞬間堂內靜得幾乎連落針的聲音都聽得見,每個人都張大了嘴,驚駭地望著金衣侯。

禮教這東西,也許是讀死書的人所發明的,但最尊崇它的,卻是江湖中人。讀書人講究門閥、世族,江湖中人講的是門派、宗派。江湖中的規矩,甚至比官場上還要大得多。是以江湖豪客雖多,但置禮教於不顧的,卻沒有多少。

金衣侯這種話,不僅僅是狂妄,簡直就是離經叛道,以天下正人君子為公敵。但他仍死不改悔,不顧死活地大聲重復道:“從今以後,你就屬於我了!”

他的眼神熾烈,他的姿態高傲而興奮,無論怎麽看,都不像是突然發了瘋癲。

有幾個老成一點的前輩已經開始在搖頭了,他們早該想到,所謂天下第一殺手,又怎會是個正常人?聯想到金衣侯的種種習慣,他們幾乎已篤定地認為,這個人瘋了!至少他已開始瘋了。

璇兒笑了。

也許換作別的女子,一定會覺得這是種侮辱、大庭廣眾之下的侮辱,但對璇兒來講,這是贊美、大庭廣眾之下的贊美。

盡管金衣侯的腦子看起來是有些不對頭,贊美的方式有待商榷,但贊美就是贊美,不應該生氣。所以璇兒彎起了月牙一般的眉毛,笑盈盈道:“你這是在向我求婚麽?”

金衣侯大聲道:“是!”

璇兒又笑了:“求婚就求婚好了,為什麽非要說我屬於你了呢?這個說法聽起來可有些討厭。”

金衣侯哈哈大笑道:“我媽媽說過,這世界上往往好事多磨,你要是喜歡一個人,那就用最直接的方式將她占有,最好讓她想逃都逃不出你的手心去,這樣才最保險,也是最深沉而熾烈又真實兼實在的愛。”

堂內眾人臉上都是微微變色,這是什麽樣的父母?

不過想來能生出金衣侯這樣兒子的父母,也一定不是普通人,腦袋裏有些稀奇古怪的念頭也不以為奇。

有的人忍不住想:金衣侯的父母是誰?這麽一想,大家不由都很困惑,因為從沒人知道這個答案,他就仿佛是憑空冒出來,然後突然就成了天下第一殺手一般。

這也許是江湖人士的悲哀吧,若未成名,那麽沒有人關心你的任何消息;成名之後,也沒人會在意你的父母是誰,他們關心的,永遠只是“聲名”這個虛假的光環,而不是你的本身。

而當你死去之後,你的一切也會迅速被“江湖”這個大荒漠掩埋,新的名聲與榮耀會再度出現,牽逐著人們的視線,遺去的將會永埋土底,直到你所撰寫的武功秘笈被挖出。

所以,身為一個江湖人,至少要撰寫一本武功秘笈,才不枉了這一生。而前提是,一定要有一位少俠將這本秘笈挖出,借之修煉成絕世的武功。

金衣侯的武功是不是就是這麽來的?

璇兒的眉頭皺起來了:“我不喜歡這樣的說法!”

金衣侯道:“那你喜歡什麽?”

璇兒笑了起來,她一笑,靈堂仿佛不再是靈堂,那些慘雲愁霧的白花也安靜了下來,靜謐地幻想著她笑容下的柔美:“我不想屬於任何人,所以,只能是你屬於我!”

金衣侯愕了愕,突又大笑了起來:“好!有意思。你配得上我!”

璇兒微微哼了聲,道:“我只怕你配不上!好啦,將那個人拋給我吧,我要走了。”

金衣侯機械地將辛鐵石拖過來,剛要拋出,他突然住手,沉思道:“不……不行!”

他看了辛鐵石一眼,又看了璇兒一眼,道:“此人奇貨可居,我怎會輕易給你?至少也要拿你來交換才行!”

璇兒瞟了他一眼,眼神中微帶幽怨道:“你怎麽可以乘人之危?這樣可得不到女孩子的心哦。”

金衣侯笑道:“我要心做什麽?那東西太復雜,我實在對之沒把握。我愛一個人,就要她的人!”

璇兒想了想,點頭道:“你這話也有道理。但是你要的是我,不是他,為什麽卻抓著他不放呢?”話還沒說過,就是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了過來。接著,她蓮步輕移,向金衣侯踱了過來,伸手向辛鐵石抓了過去。

金衣侯就發現了自己處境的尷尬!

璇兒若是不理他提出的交易,直接沖過來搶,他是該阻止她呢,還是任由施為?若是任由她搶,那自己的籌碼自然蕩然無存;阻止她呢,金衣侯雖然是個殺手,但一面大聲說著愛,一面掏刀子的行徑,還是做不出來的。

既然做不出來,那他就只好眼睜睜地看著璇兒抓住辛鐵石的衣領,將他拖了過去。

這種感覺實在糟透了,金衣侯盯著璇兒道:“你實在太玲瓏剔透了,我方才只是有些喜歡你,但現在……”他突然大聲道:“我彼娘之簡直愛上你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