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行踏空林落葉聲(第2/3頁)

述之不盡,與生俱來的風骨,早已融入了他的生命。絕不因他是否有傾絕天下的武功、高出群倫的位望而改變。

這一切,已深入血脈,只屬於他本身。

但相思卻感覺到一陣不安。

也許是因為那沾滿塵土的白衣,也許是因為他被冷汗濡濕的散發。這些,恰恰與他本身的從容形成巨大的對比,讓相思有些忐忑。

她很想叫住楊逸之,但看了看身邊的百姓,欲言又止。

她目送著楊逸之,目送這個守護在她身邊的男子離去,她的心頭忽然有了牽掛。

楊逸之走在山木之中。

雖然風月之力已失去,本就不具真氣的他已變得跟常人相差無幾,無法施展那些神奇的武功,但他並不畏懼。

他的心沒有變。這顆心是天地之心,所以才能籠住那滿天滿地的風、月,才能施展出那清如神、明如月的劍法。

這顆心中也同樣盛滿了悲憫與慈柔,才會被相思深深吸引。他的仁愛與天地同在,遍及草木,因此,他走在叢林中,就仿佛深山隱士,偶然行走在滿天紅塵中,卻自不沾染。

所以,他依舊坦然。天地草木便是他的遮蔽。

他很容易就接近了蒙古兵,而沒有被發現。

正如他們所想,密林,的確是騎兵的克星,茂盛的叢林使馬匹無法行走。但蒙古兵征戰天下,所仰仗的,並不僅僅只是馬匹。

他們將馬匹放牧在山腳下,只派了幾個人看守,其余的人,帶著長刀兵刃,向山上搜尋。長刀斬斷了腳下的荊條,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士,行進的速度,是相思所率領的老弱隊伍的十幾倍。

照這個速度下去,不過半天功夫,他們就可追上。

不會武功的百姓們,將會盡被斬殺殆盡。

楊逸之甚至能看到領隊將軍面上的怒意。顯然,他想不到縱橫天下的蒙古鐵騎,竟會在這樣一座荒城下折戟。

唯一能平復這怒氣的,也許就只有滿城百姓的血。

或許,還有她的。

楊逸之微微皺起了眉。汗水將散發沾濕,阻擋了他的視線,他的心竟有些淩亂。

這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。

面對武功與禪功同臻絕頂的遮羅耶那時,約戰天下無雙的華音閣閣主卓王孫時,他的心都沒有這麽亂過。

他深深吸了口氣,頃刻之間,心頭有了計較。

他的目光,投向了那些散牧在山腳下的馬匹。

這些精良的戰馬,無疑是蒙古騎兵的性命。若是這些戰馬出現了什麽變故呢?蒙古騎兵是不是就會舍棄搜山,而將精神轉移到戰馬身上?

畢竟,搜山屠民,不過是為了泄憤,而戰馬卻是他們行軍打仗所必須之物。

瞬間,楊逸之便有了權衡,向那些戰馬走去。他的腳步悄無聲息,林木給了他最好的遮蔽,在他靠近戰馬之時,沒有人發現他。

看守的蒙古騎兵顯然也沒想到居然有人會打戰馬的主意,正坐在巖石上,放懷吃喝。

楊逸之翻身騎到一匹馬身上,他一抖韁繩,那馬立即發出了一聲嘶嘯。

馬鞭就掛在戰馬的一側,楊逸之抓起,一鞭抽了下去。那馬吃痛,又是一聲嘶嘯,翻蹄亮掌,飛奔了起來。它身邊的其他馬匹本在安靜的吃草,這匹馬一奔,立即將它們驚動,一齊躁動起來,噅噅地嘶叫著。楊逸之長鞭甩起,鞭影如潮,撻在其他馬身上,立即一股無形的氣流,自他身邊湧發,在馬群中炸開。

受到鞭撻的馬匹嘶吼起來,在楊逸之所乘之馬的帶動下,開始奔騰。馬匹無序而淩亂的奔跑導致了相互的傾軋,因為沒有騎士的約束,有些馬便撕打起來,而隨著楊逸之手中的鞭影陣陣,幾乎所有的馬匹都被驚動,轟轟然自草地上奔起。

那幾個看護的蒙古兵一齊被驚動,操著嗚裏哇啦的蒙古話追了過來。楊逸之也不管他們,又是一陣鞭子擊下,那些馬匹卷起一陣狂流,向山下直沖而去。一千多匹戰馬,幾乎全都在楊逸之的帶領下,卷出了深山。

戰馬嘶鳴聲震天動地,那些手握長刀,正刪刈草木而上的蒙古軍人立即覺察到了,都是發出一陣狂喊。蒙古軍人視座下馬匹如生命,是決不容許馬匹被人奪走的!

他們齊聲呐喊,從山上一湧而下,向馬匹追去。

楊逸之縱馬如飛,約束著眾馬匹潮水般向外沖去。那些馬匹馴養已久,極服管束,彼此熟悉,奔跑之際,自然就合成一群,不挨不擠,發足如飛,片刻之間,便將蒙古兵遠遠甩在了後頭。

一直奔出了三十多裏,楊逸之方才圈馬頓住,目送馬群踏入了茫茫平原。

他並不是沒有想過將這些馬留下來,馬匹足夠荒城中人騎乘,有馬力之助,可以走的更快一些。但隊伍中盡是老弱幼小,又如何能駕馭得了這些軍馬?一旦被敵人追殺,勢必兵荒馬亂,造成更多死傷。更何況,他們已深入山中,要再走到平原地帶換馬,至少也要三日的時間。三日中變數良多,若讓蒙古兵截到,後果不堪設想。是以楊逸之忍痛放棄了這個念頭,獨自打馬回到了山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