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二章 青雲衣兮白霓裳(第2/4頁)

吉娜哦了一聲,一面跟卓王孫出去,一面問道:“相思是誰,我們為什麽要去會合她?”

卓王孫道:“她司閣中上弦月主之位,原本有別的任務不在閣中。這次執意要隨我們參加武林大會,卻也只得由她。”

他遠眺雲霞,似乎想到了什麽,微嘆了一聲:“我本承諾了她,不在她面前殺人。但每每破例,這次只怕更是難以信守諾言了。”

吉娜睜大了眼睛:“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諾言啊?”

卓王孫淡淡一笑:“你見了她就會明白。在她面前殺人,的確是一件大殺風景的事。”

吉娜哦了一聲,不再問下去,心底卻不禁泛起一陣小小的醋意。什麽人,能讓他也許下這樣的諾言?——她本以為,他是不會給任何人承諾的。

她不禁問道:“那……這位相思姐姐長的好看麽?”

卓王孫道:“好看不好看我就不必說了,不過你見了一定會喜歡她的。”

吉娜想了想,道:“有琴言姐姐好看麽?”

卓王孫微笑不答。

吉娜道:“有樓姐姐好看麽?”

卓王孫依舊不答。

吉娜不甘心地道:“那……有秋璇姐姐好看麽?”

卓王孫微微皺眉:“你可真夠煩的,難道真要將所有的人都舉一遍才肯罷休?反正馬上就要到洛陽,你見了不就知道。”

於是兩人打馬前行。這裏已經離洛陽很近,走了半日,就到了洛陽城外。兩人更不停留,直接向城西的白馬寺行去。

這白馬寺自晉朝而建,到現在已有千年。洛陽古為名城,繁華千年不斷,白馬寺的香火也就一直沒有停息。黃昏時分,進香觀禮的人走得差不多了,和尚們正在做晚課,佛唱聲和著鐘磬的聲音傳來,人心靜得就象悠悠淡淡的天空一樣。

吉娜和卓王孫牽著馬走進白馬寺,就看到了相思。

夕陽鋪呈如金,一潭清水置於禪院的中間,殘荷支離,將潭水布滿,相思就站在潭邊。

沒有人告訴吉娜,那個人就是相思,但吉娜卻無故起了一個念頭,眼前這個女子,就是他們要找的人。

她此刻低眉看著這潭清水。一襲淡紅的衣衫就宛如潭水中浮起的雲彩,縹縹緲緲地要托起她那如紅蓮一般溫煦而優雅的風姿。潭邊有一尊白衣觀音像,相思站的位置,就在像的旁邊,也不知是觀音象她,還是她象觀音,人本來就很靜的心,這時竟可連心跳都入滅那欲逝的斜曛中去了。

這時,波光微動,相思擡起頭來,淡淡一笑,道:“你來了。”她一笑,就仿佛世間的一切都笑了起來。然而她的笑容又那麽空漠而廣遠,笑容中竟似帶著種憂傷的味道,這一笑,便將世間一切物的痛苦承接了。笑的根本不是她本身,而是這個天空和大地。

吉娜心中升起一絲虔誠,腳步不由地頓住,似乎離她太近,便是一種褻瀆一般。

卓王孫也停下腳步,隔著潭水笑道:“你來了。”

琉璃面具再也遮不住他那從容的笑意,吉娜一接觸到他的笑,便覺天下的一切忽然都從意識和現實中隱去了。

這個大地上什麽都不再存有,只有卓王孫那從容而散淡,高遠而又巍峨的笑容。

如高山,如明星,如熾熱的太陽,如橫掠過的風。如他深情地向你注視,也如秋天那粘濕夜色的露水。它仿佛是一切,但又仿佛什麽都不是。

吉娜身子一顫,一種奇特的感覺自腳下升騰而上——她仿佛一下子被拋到了宇宙的終極處,隔著無限遠的空間,看著兩位光芒閃爍的神詆,在用另一個世界的語言交談著。而這個世界就在它們千劫萬世的交談中,毀滅,重生,然後再毀滅,再重生。

她心中竟有一種莫名的感覺:她認識這個女子。

這種莫名的熟悉感瞬間侵占了她的心靈,讓那一點小小的醋意也煙消雲散,她就覺得這個女子說不出的可親,仿佛在另一個世界中,曾和她相伴了千萬年一般。

在那個無限遙遠的世界裏,吉娜感到自己就是一只被人拋棄的小鳥,在寒風中凍僵了身體,奄奄一息。

而正是這個女子,在泥濘的沼澤中小心將她抱起,用溫暖潔凈的泉水為她洗凈身上的泥土,用最柔軟的毯子包裹著她,哄她入夢。她曾對著陽光,用金色的梳子為她梳理長發,在她生病的時候,她曾為她垂淚,將她抱在胸前,用體溫溫暖她發涼的身體……

是她那雙潔白的手,將她捧起,是她溫婉的愛,讓她重生。為了報答這份愛,她甚至寧願為她而死。

吉娜一瞬間迷茫起來,她到底是誰,我又是誰?為什麽會突然湧起這樣奇怪的記憶?

難道,人真的有前生麽?

不知過了多久,也許已是千萬年,也許只是一瞬。相思轉頭向她,笑道:“這位可愛的妹妹是誰?怎麽以前沒見過?”她這時的笑容中神秘的尊崇隱去,只有一種溫煦,也讓吉娜看到了原來她一直沒有注意過的女人的另一面:堅忍,溫柔,溫順而和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