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含鷹堡·郭傲白

司徒十二面對這一位坐在他對面的少年豪傑,他年輕的時候,也象這少年一般自恃藝高,一方面,又少負奇志,自視甚高,不過也確是嫉惡如仇,有血有淚可歌可泣的活了過來。

司徒十二頷笑端詳著這位廿歲出頭的英雄年少,仿佛看到他的從前,玉樹臨風,雄姿英發。普通的人,就算是武林高手,一見到他,也少不免局促起來,而這少年人,卻落落大方,找到自己該坐的位置,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。

這少年雙眉斜飛入鬢,可惜的是,他不象方振眉那麽從容不迫,那麽儒雅溫文,更沒有那種謙讓的氣度,以及永遠也沒有嘴角那溫柔而鎮定的笑容。

郭傲白有點浮躁的坐在那兒,他是個有抱負,有傲骨的青年。他面對這名震武林的“試劍山莊”莊主司徒十二,心中總是有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,這是他和別的高手名家相遇時所沒有的。他年少藝高,極少對人折服過,但此刻一見司徒十二,總覺得這白衣老人威嚴中帶著慈祥地看著他,連他的父親,鷹愁巖含鷹堡主郭天定,也沒有這樣的雍容與氣度。

他有點不安起來。

司徒十二笑著問:“郭少俠,令尊身子福安?”

郭傲白連忙躬身道:“家父身子很好,多謝世伯,這次他老人家不能來,是因為近日‘長笑幫’徒屢屢出現於鷹愁巖附近,家父恐防有變,故命小侄前來。世怕若有什麽難以解決的事,有用到在下之處,盡管吩咐,小侄當轉告家父,如若事小,小侄可代為效勞。”

這番話雖然可說是郭傲白最謙虛的一番話,但到了末二句,還是露了鋒芒,連司徒十二也認為疑難的事,他自己倒想“效勞”。

司徒十二笑了笑,嘆了一口氣,把“血河神劍”失去一事詳詳細細的告訴了一遍,然後道:“本來老夫隱隱覺得此番‘長笑幫’蠢蠢欲動,只怕志不在敝莊,乃圖號令天下,滅盡異己,唯我獨尊。令尊與老夫相交數十年,又一向嫉惡如仇,破壞了不少‘長笑幫’傷天害理的事,老夫覺得‘長笑幫’既將向敝莊下手,貴堡亦當加緊防範才是。這是老夫欲對老堡主稟明的,就煩少俠向令尊奉告。”

郭傲白冷哼道:“其實‘長笑幫’近日來老在鷹愁巖出沒,我就曉得他沒安著好心,家父就叫我忍耐著,是故遲遲不曾發動,世伯,血河神劍一事,小侄赴長笑幫一趟即可——”

司徒十二搖首道:“少俠萬勿沖動,長笑幫高手如雲,名為天下第一大幫,並非浪得虛名,實力只怕還在敝莊之上,決不在‘風雲鏢局’之下,少俠萬萬大意不得。況且長笑幫盜劍一事,僅屬老夫妄自猜測,萬一誤會,豈不冤枉了人……”

郭傲白冷冷地道:“一定是他們!當日為‘九星神珠’不惜誅滅,致生仇殺‘連雲十三寨’;為盜‘無相秘笈’不惜殘殺少林子弟七十六人;為得‘神州令幟’不惜誅殺無辜民眾百六十余人,豈不皆是‘長笑幫’所為!毫無疑問,一定是他們,待我抓個他們的頭目來,定可分曉。”

司徒十二嚅動嘴唇,正欲再言,忽然大廳中閃入一名試劍山莊的弟子,喘著氣道:“稟告莊主,不好了,銀氏三兄弟中的老二銀清雄回來了,一身……一身都是……血……”

司徒十二“呼”地一聲站了起來,只見大門間有數名試劍山莊子弟,把一身是血的銀清雄擡了進來。

暮藹彩霞,時正黃昏。

暮色四合,黃昏已過。

司徒十二靜靜的立在銀清雄的屍體前,閉目不語。

司徒十二想起那總管,那“試劍山莊”的總管馬二先生,在“試劍山莊”裏的一切,一切一切的往事,往事如煙如夢——

此刻馬二先生卻死了。

銀氏三雄也死了。

他們的死,都只是為了執行自己的一個命令。

馬二先生本不該死的,如果他不是想救出銀氏三雄的話,銀氏三雄更不該死,他們是那麽的年輕。他仿佛還聽銀清雄倒在血泊中,一面呻吟一面掙紮,說出經過後,然後忽然靜了下來,不動了,冷了,死了。一刹那,司徒十二覺得自己不知如何向銀氏三雄的父親,試劍山莊總掌教“刀劍雙絕”銀絕崖交代是好。

銀清雄死了,司徒十二的心也冷了。

他緩緩地站起來,夕陽已經沉下去了,藹色四合,他立誓一定要‘長笑幫’還個公道!

正在這時,郭傲白在一旁忽然恨聲道:“世伯,讓我去把倪向天的人頭摘下來,以祭這位銀兄弟。”說著,也不等司徒十二同意,飛身而起。

“慢著。”司徒十二一揚袖,距離十來步遠的郭傲白只覺一道潛力壓下,不由自主的輕飄飄落了下來,心中暗驚司徒十二功力之高深莫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