畫眉鳥 第三十五回 知己知彼

面具顯然是高手雕成的,五官栩栩如生,嘴角仿佛還帶著一絲笑容,幾乎連一根根眉毛都數得出,但顏色卻是紅中露紫,紫裏發青,再加上那雙死灰色的眼睛,看來更是說不出的詭秘可怖。

他手裏提著柄狹長的劍,劍尖還在滴著鮮血。

那五個黑衣刺客劍法都不弱,而且輕功也很高,但竟在一刹那之間,就全部遭了這人的毒手。

這人手段之辣、劍法之快,實是駭人聽聞。

青衣尼目中露出憤怒之色,和那怪人左右包抄過去。

黑袍客似乎全未覺察,連眼皮都未擡起。

青衣尼和那怪人閃電般抄向他身後,鐵鏈已繞住了他前胸,兩人身形只要一錯,他身子就要斷成兩截。

誰知就在他們身形交錯的刹那之間,黑袍客掌中的劍忽然毒蛇般反手自腋下刺出,“哧”的刺入了黃幔。

長劍拔出時,鮮血也隨著箭一般射了出來。

黑袍客根本沒有回頭看一眼,似乎早已算準了這一劍絕不會落空。

這一劍其實並沒有什麽神奇之處,但他出手實在太快,時間實在算得太準,出手的部位更大出對方意外。

看來這簡直不是劍在刺人,而像是自己往劍尖上送過去一般,最妙的是,這柄劍刺出時若有絲毫偏差,若是慢了半步,固然不可能得手,這柄劍刺出時若是快了半步,也是萬萬無法得手的。

他算準了對方兩人身形交錯時,才是他們防守最疏忽的一刹那,只因他們眼見自己即將得手,歡喜之心一生,警戒之心就弱了。

何況他們兩人聯手,中間又有鐵鏈相連,可說渾如一體,這一劍無論向誰刺出,另一人都可出手援救。

只有在兩人身體交錯的這刹那間,青衣尼被擋在那怪人身後,黑袍客一劍刺出,她根本看不到。

這正是他們防守上的惟一弱點,但要看出這弱點來,卻談何容易,何況這一刻正如白駒過隙,眨眼即過,要把握這一刹那出手,更是難上加難了。

只見黃幔一陣顫動,裏面的人已倒下。

青衣尼身子沖出,驟然回頭,冷漠的面容如遭雷殛,眼鼻五官都已收縮到一處,發了狂似的撲到那堆黃幔上,竟似已忘了那柄殺人的劍距離她已不及一尺。

黑袍客轉身望著她,目中露出一絲輕蔑之色,冷冷道:“你感情如此脆弱,根本就不配練武的,我索性成全了你吧!”

青衣尼根本聽不到,長劍已緩緩刺下。

突聽一人大喝道:“住手!”

黑袍客居然真停住了手,卻未回頭,只是淡淡道:“楚香帥?”

楚留香也未撲上來,只因他知道黑袍客掌中的劍隨時可刺下,他身法再快,撲過去也來不及了。

他身形在一丈外就停下,目光灼灼,瞪著那只拿著劍的手,沉聲答道:“在下正是楚留香。”

黑袍客發出了一聲幹澀的笑,道:“很好,我早就知道你我兩人終有一日會見面的。”

楚留香道:“閣下就是那只手?”

黑袍客似乎怔了怔,道:“手?”

但他瞬即恍然,陰森森笑道:“不錯,我就是那只手,世上大多數人的生殺之權,就操在我手上。”

楚留香以眼色攔住了胡鐵花,不讓他輕舉妄動。

胡鐵花卻還是忍不住喝道:“但現在你的生殺之權,卻操在我們手上。”

黑袍客道:“哦?”

他冷漠的目光中,充滿了輕蔑之意。

胡鐵花怒道:“你不信我們能殺你?”

黑袍客從頭到腳將他打量了一遍,冷冷道:“就只你們兩位麽?”

胡鐵花大怒道:“你還嫌少不成?”

黑袍客道:“兩位是想單打獨鬥?還是想一起動手?”

胡鐵花瞧了瞧楚留香一眼,厲聲道:“對付你這種惡徒,根本不必講什麽江湖道義。”

黑袍客忽然長長嘆了口氣,道:“可惜可惜……”

胡鐵花瞪眼道:“可惜?”

黑袍客道:“若是換了平時,兩位先齋戒三日,將精神體力都培養到最佳狀態,再選兩樣順手的兵刃來和我交手,也許還能接上我五百招,但今天……”

胡鐵花忍不住喝道:“今天又怎樣?”

黑袍客道:“今日兩位雙目失神,腳下虛浮,顯然已將力氣消耗了大半,而且也睡眠不足,腹內更空虛,十成武功,最多也不過只剩四成了。”

他搖了搖頭,嘆息著道:“兩位在這種情況下和我動手,實在是不智之舉。”

胡鐵花瞪著他,忽然大笑起來,道:“你想嚇我們?你以為我們很害怕?”

黑袍客道:“兩位雖不怕,我卻有些失望。”

胡鐵花道:“失望?”

黑袍客目光凝注著掌中的劍尖,緩緩道:“十年前,我遠遊關外,曾經遇著個無名劍客,在長白山巔的天池之邊和我大戰了兩日兩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