畫眉鳥 第十七回 殘暴之尤(第3/4頁)

胡鐵花只有揉鼻子,無話可說。

楚留香道:“但她對你下的毒,卻必定是她未曾教給你解法的,你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她下的是什麽毒,又如何去解?”

柳無眉道:“這道理我自然明白,可是她卻告訴過我,罌粟雖能使人沉淪,但有時卻也是止痛解毒的良藥,因為它能使人完全麻醉,根本忘記了痛苦,所以我早就偷偷藏了一匣自罌粟提煉出的白色粉末,因為我隨時都在提防著她下毒手。”

楚留香道:“一旦一個人若是終日在麻醉中,又與死何異?”

柳無眉道:“我自然也知道若以罌粟來止痛,實在無異飲鴆止渴,但是那時我實在已痛得無法忍受,而且我寧死也不願再回去求她,永遠做她的奴隸。”

楚留香長嘆道:“於是你就做了罌粟的奴隸。”

柳無眉黯然垂下了頭,她不願被人看到她的臉。

她的臉已因痛苦而扭曲。

聽到這裏,蘇蓉蓉、宋甜兒、李紅袖目中竟都已不禁流下了眼淚,黑珍珠臉上也不禁露出悲痛之色。

女人與女人之間,雖然很難交朋友,但女人卻總是同情女人,因為她們覺得只要是女人,就值得同情。

蘇蓉蓉幽幽嘆道:“這些年來,你的日子一定很不好過。”

胡鐵花道:“如此說來,那天半夜你在那客棧中呻吟呼號,也是因為病毒發作,並不是假裝的了?”

柳無眉道:“不錯,以前我毒發時只要一服罌粟,痛苦立止,但最近這些日子,就算用比以前多兩倍的罌粟來止痛,也不如以前那麽有效。”

楚留香嘆道:“這並不是因為罌粟已失去止痛之力,而是因為你整個人都已漸漸被它麻木,就正如上了酒癮的人,酒必定越喝越多。”

胡鐵花搶著道:“一點也不錯,以前我喝酒時,只要喝上個三五杯,就會覺得飄飄欲仙,忘卻了所有煩惱,但現在我就算喝上三五斤燒刀子,還是好像沒喝一樣。”

楚留香忍不住笑了笑,他知道一個喝酒的人,隨時都會找機會吹噓吹噓自己的酒量。

只聽胡鐵花又道:“那天你既然是真的有病,用暴雨梨花釘來暗算我們的人又是誰呢?”

柳無眉沉默了半晌,淡淡道:“也是我。”

胡鐵花怔了怔,道:“我明明聽到你在屋裏窮叫,又怎能出來暗算人呢?你……你總不至於會分身術吧?”

柳無眉道:“罌粟止痛雖已不如從前有效,但也用不著那麽多時候,我聽得你們已走出院子,就要一個丫頭裝出我的呻吟聲,每個人痛苦時聲音都會變樣子的,所以你們就算覺得聲音有異,也不會懷疑。”

胡鐵花道:“你將暴雨梨花釘拋在樹林裏,自然也是為了怕被我們發現了。”

柳無眉道:“嗯!”

胡鐵花道:“你們根本沒有去找那七根指頭的老前輩,因為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那麽樣一個人,是麽?”

柳無眉笑了笑,道:“非但沒有他這個人,就連‘熊老伯’也是杜撰的。”

胡鐵花道:“你們故意說要去找人,就因為你們已花了二十萬兩銀子買了個兇手,他行刺的時候,你們一定不能在場,否則你們就不必找他來了。”

柳無眉道:“正是如此。”

胡鐵花道:“誰知他卻被楚留香捉住了,你們怕泄漏機密,就只有將他殺了滅口。”

柳無眉道:“一點也不錯。”

胡鐵花瞧著楚留香,苦笑道:“我現在才知道你真是個活諸葛,簡直料事如神。”

柳無眉面上也不禁露出驚訝之色,道:“這些事,你難道早已猜到了麽?”

楚留香嘆道:“但我實在猜不出你為何要殺我?你既非為石觀音報仇,卻又是為了什麽呢?”

柳無眉又沉默了許久,緩緩道:“是為了我自己。”

楚留香訝然道:“你自己?你自己難道和我有什麽仇恨?”

柳無眉道:“我和你並沒有仇恨,但是你不死,我就得死。”

楚留香更驚訝,道:“為什麽?”

柳無眉黯然道:“近年來,我毒發的次數越來越密,需要的罌粟也越來越多,我帶出來的那一匣早已用完了,要到江湖上去搜購,更不知有多麽困難,我也知道像這樣子下去,我縱不死於石觀音之毒,也要死於罌粟之毒。”

楚留香道:“確是如此。”

柳無眉道:“我自己受苦倒沒什麽,但……但我實在不忍拖累了他,他為了我這病,為了去找罌粟,已不知花了多少錢,受了多少苦。”

李玉函面色慘白,咬牙道:“這件事你不必說的。”

柳無眉淒然道:“事已至此,我一定要將所有的事全都說出來……”

胡鐵花道:“你早就該說出來了。”

柳無眉道:“據我所知,石觀音平生只怕一個人,她曾說過,這人簡直是她的克星,她所有的本事,若用到這人面前,就變得不值一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