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沙漠 第十回 龜茲國王

龜茲王卻笑道:“這是敝邦的莽漢昆彌,雖也有幾斤笨力氣,但天生的笨手笨腳,只望你手下留情,讓他三分才好。”

胡鐵花望著這巨人昆彌滿身好像黑鐵打成的肌肉,倒抽了口涼氣,大聲道:“王爺難道要我和他比力氣?”

龜茲王微笑點頭,又嘰嘰咕咕和昆彌說了幾句話,這巨人向胡鐵花咧嘴一笑,就搖搖擺擺走了過來。

胡鐵花嘆了口氣,朝著楚留香苦笑道:“早知如此,這酒我就不喝了。”

他話還未說完,這巨人比蒲扇還大的手掌,已向他伸了出來,杜環在一旁不住格格大笑,只要別人受罪,他就覺得開心無比,吳家兄弟等人,也像是覺得有趣得很,只有姬冰雁始終在吃,連頭都沒有擡起——他吃得雖然很斯文,很緩慢,但一張嘴竟從頭到尾沒有停過。

只見這巨人就像老鷹捉小雞般,把胡鐵花從位子上拉了出來,胡鐵花左手還不住往嘴裏灌酒,喃喃道:“你們既要我出醜,我就索性喝回本錢來吧!”

這時昆彌卻已板住了他兩邊肩頭,往下一壓。

別人只道這一下胡鐵花就算骨頭不被壓碎,至少也要被壓得矮下半截去,只聽“砰”的一響,接著又是“嘩啦啦”一聲——“砰”,是一個人倒在地上的聲音。“嘩啦啦”,是碗盞被壓碎的聲音。

但倒下去的並不是胡鐵花,竟反而是那巨人。

原來他兩只手用力往下壓時,卻什麽也沒有壓到,胡鐵花身子已遊魚般到了他身後,伸手一推。

好像只不過輕輕一推,這巨人三百斤重的身子已撲倒了下去,連龜茲王桌上的杯筷,都被震得跳了起來。

這當然並不是胡鐵花把他推倒的,而是他自己出的力氣推倒了自己,胡鐵花只不過幫了他個小忙而已。

這種四兩撥千斤的巧勁,說來好像容易,但其間身法卻一絲也呆笨不得,時間拿捏得更是絲毫錯不得。

要是胡鐵花若是逃得快了些,這巨人的力氣就不會往下面壓,胡鐵花就沒法子從後面推倒他。

胡鐵花若是逃得慢了些,他以後就永遠莫想直著走路,他是不是還能爬?卻得要碰碰運氣。

龜茲王眼睛都直了,拉過他女兒,悄悄問道:“這也是真功夫麽?”

琵琶公主嫣然笑道:“能令昆彌倒下去的,怎麽會不是真功夫?”

龜茲王立刻拍掌大笑道:“壯士!果然是壯士!待小王敬你一杯。”

胡鐵花笑道:“一杯?這還不值三杯麽?”

他微笑著走過去,竟似全未瞧見那巨人已爬了起來,掩到他身後,胡鐵花剛從龜茲王手裏接過酒杯,昆彌已一把抓住他腰帶,將他整個人都從地上拎了起來,舉鼎般高高舉在半空中。

龜茲王眼睛又直了,大喊道:“這酒不錯,先喝了再說吧!”

胡鐵花被人舉在手裏,臉上竟還是笑嘻嘻的,笑道:“大個子,你聽見沒有,這是王爺賜的美酒,你摔壞我的人沒關系,可千萬莫要弄翻了這杯酒。”

那巨人已洋洋得意地舉著他走了半個圈子,不但他自己不著急,楚留香、姬冰雁竟似也全不著急。

“殺手無情”杜環眼睛裏閃著光芒,喘息著道:“摔!用力往下摔,摔得稀爛也沒關系。”

這人不但自己嗜殺成性,看別人殺人,他竟也興奮得很。

那巨人走到龜茲王面前,突然大吼一聲,將胡鐵花整個人往地上擲了下去,龜茲王趕緊掩住耳朵,閉上眼睛,呼道:“輕些!莫駭著了我。”

他以為胡鐵花這次縱然不被摔得稀爛,全身的骨頭也難免要分家,只怕連頭腦都要被摔到褲襠下去。

只聽又是一聲狂吼,又是一聲大震。

胡鐵花的腦袋非但還好好地長在頭上,骨頭也沒有分家,仍好生生地站在那裏,手裏的酒也一滴都沒有潑出來。

那巨人卻又已跌倒,連爬都爬不起來。

胡鐵花若無其事,連瞧都沒有瞧他,笑嘻嘻道:“這杯酒現在我總該能喝到嘴了吧!”

他舉杯一飲而盡,又嘆道:“果然是好酒,只可惜太少了些。”

龜茲王瞪著眼悄聲道:“這是怎麽回事?這小子難道會魔法?”

琵琶公主吃吃笑道:“這不是魔法,也是真功夫。”

龜茲王道:“這是什麽功夫?”

琵琶公主道:“昆彌方才剛用力往下摔時,這位壯士就用力在他腕間輕輕一劃,他力氣就立刻使不出來了,這位壯士又輕輕跳下來,跳到他背後,輕輕一推——只因這位壯士出手快得駭人,所以別人根本瞧不出昆彌是怎麽倒下去的。”

她說得很輕、很快,但楚留香、姬冰雁已全部在留意她了,胡鐵花也走到她面前,含笑行禮道:“蒙公主誇獎,公主好眼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