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 濟生

  烈日如火,大地赤黃,一隊浩浩蕩蕩的馬車,蜿蜒在看不到盡頭的官道上。隊伍前方,雲襄坐跨駿馬,正手搭涼棚極目眺望。此時他雖然依舊面帶病容,但精神已恢復如初。明珠白衣白馬緊跟在雲襄身旁,像初飛的小鳥一般興奮。她雖然擔心雲襄勞累過度,不過看到他恢復了往日的精神,恢復了千門公子襄的神采,她就不忍阻他的興頭。只要他能重新振作,她就比任何人都要開心。公子,前方就要進入河南地界,咱們是不是歇歇再走?筱伯縱馬追了上來,他的臉上戴著精致的人皮面具,這讓他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老管家。救災如救火,不能有片刻耽誤,繼續趕路。雲襄收回目光,揮手讓車隊加快了步伐。在兩山相夾的山谷中,在官道通過的大路兩旁,上百名黑衣漢子如狼群靜臥,寂靜無聲。方才雲襄雖極目眺望,但怎麽能看到這山石後的埋伏?

  奇怪,這不像是官兵保護的賑災糧草,誰會在這個時候運糧去河南?項長老有些不解地嘀咕著。在他身旁,寇元傑也在百無聊賴地打量漸漸走近的獵物,發現保護糧草的,只是些鏢師打扮的漢子,人數也寥寥無幾。突然,他發覺領頭那人的身影依稀有些熟悉,凝目望去,立刻就認出了曾經戲耍過自己的雲襄。他眼中精光暴閃,右手不自覺地握住了腰間的劍柄。

  他身旁的項長老見狀心中暗喜,這幾日的行動少主都意興闌珊,完全不像在塞外時那般張狂,實在令人費解。今日難得見到少主有了殺人的欲望,他連忙討好地笑道:我看少主難得有點興致,屬下今日就讓少主打頭陣,如何?寇元傑緊盯著漸漸走近的雲襄,微微點了點頭,沉聲道:打頭那個書生是我的,誰也別跟我搶!項長老連忙向身旁的隨從吩咐:傳話下去,打頭那書生留給少主,違令者斬!命令口口相傳,很快就人人皆知。寇元傑緊盯著越來越近的仇人,只感到胸中激蕩著久違的殺氣,他緩緩拔出寶劍,完全無視禁用刀劍的命令。

  車隊漸漸進入了山谷,也進入了包圍圈。不過這車隊實在太過龐大,雖然前半部已經進了山谷,但後方還有數十輛車拖在山谷外。項長老望望長長的車隊,對寇元傑小聲道:少主,這次的車馬實在太多,咱們是不是暫緩動手,待調來更多兄弟後,再將它一口吞下?話音剛落,寇元傑已一躍而起,揮劍高呼:動手!

  眾黑衣漢子應聲躍出,狼群般向車隊撲去。寇元傑提劍沖在最前方,徑直奔向打頭的雲襄。他的眼裏只有雲襄,他要將之生擒活捉,好生戲耍,以報往日之仇。雲襄突然面對撲來的魔門教眾,面上並無一絲驚慌。他從容地舉起右手,身後的馬車立刻撤去遮蓬,露出一具具黑沉沉的強弓勁弩,齊刷刷指向撲來的魔門教眾。寇元傑見狀大駭,連忙刹住身形,高叫後退,但魔門教眾一時間哪能停得住?前面的剛停,又被後方湧上的同伴推擠著前進,毫無遮蔽地暴露在強弓勁弩之下。雲襄果斷地將手向下一揮,一具具勁弩發出撼人心魄的震顫,一支支利箭帶著死神的呼嘯,雨點般飛向近在咫尺的魔門教眾,箭鏃入肉的短促聲音、人體倒地的悶響,以及垂死前瘆人的慘呼,就像是來自地獄的詛咒,令人不寒而栗。

  這是由機簧發射的諸葛連弩,一發十二支,每輛馬車前二左右各一裝著四具連弩,由藏在車中的兩名弩手操作。一輪箭雨下來,魔門教眾死傷過半,僥幸未死的,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嚇破了膽。寇元傑仗著手中快劍,挑開了射來的箭雨,但身旁的教眾已盡皆倒下。他雙目赤紅地盯著數丈外的雲襄,正欲奮不顧身繼續沖鋒,卻被緊跟而來的項長老死死拉住。這魔門長老生怕他有所閃失,急急地叫道:少主快退!咱們中埋伏了!

  寇元傑掙開項長老的手,挺劍遙指雲襄怒喝:我不報今日之仇,誓不為人!雲襄也認出了眼前的魔門少主,他毫不畏縮地迎上對方幾欲殺人的目光,冷冷道:凡劫奪賑災糧草者,殺無赦!說著他再次舉起了右手,馬車上的弩手立刻開始裝箭。項長老見狀大駭,連忙拉起寇元傑就走。寇元傑心有不甘地回頭狠狠瞪了雲襄一眼,這才隨項長老落荒而逃。筱伯翻身下馬上前仔細查看了死在面前的黑衣漢子,回頭對雲襄憂心忡忡地道:是魔門的人,看來他們已大舉侵入中原了。

  雲襄看到寇元傑時,就知道這段是間發生的眾多劫糧血案,必是魔門所為,也正是那些血案令他心生警惕,才不惜花大價錢購買了這批諸葛連弩,並雇了數十名弩手埋伏在車中。這浩浩蕩蕩的車隊,其首尾數十余輛馬車皆是裝有連弩的戰車,只有中間的馬車,才是真正的運糧車。為組織這支龐大的車隊,雲襄幾乎傾家蕩產,不過一想到河南的災情,他就顧不得這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