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八、不知江湖前塵事(第2/2頁)



  關若兮自恃是春媽媽的搖錢樹,便也如此放言,無所顧忌。

  我以為一斛珠是要找段青衣的,怕她生出諸多麻煩,隔墻有耳,傳到羽子寒那裏,我和段青衣明天,便不能如願去棋苑,盜取霓虹劍。

  不想,我剛剛企圖將一斛珠拉起來,卻見她發狠一般扯住自己的頭發,幾乎瘋狂的叫喊著——我的隆裕,我的隆裕,你們把我的兒子還給我!他們說你們把他賣到這裏做窯哥兒了,你們還我的隆裕。

  在這一刻,我愣住了。原來,這麽多年,段青衣所謂的一斛珠的“金子”便是她那叫做“隆裕”的兒子。那到底隆裕就是段青衣的別名呢?還是段青衣的一個弟弟呢?還有,如此說來,所謂的“大幌子”、“耳幌子”也絕非什麽咒語,而是同隆裕一樣,是人,是真真實實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人。

  想到這裏,我的胸口一陣絞痛。

  突然之間,江南就像一團煙雲,散向了遠方,如同夢一場。

  十五年,我在一斛珠膝下、在段青衣的手邊,癡長了十五年,從我三歲時,段青衣將我撿回家起。這十五年來的風風雨雨,日夜相伴,卻終不知自己身邊的人,有怎樣的往事,怎樣的背景?一直以來,我都不介意自己的身世似謎,因為我覺得段青衣就是我的天,因為這片天,我的人生便是完滿。而如今,這種種蛛絲馬跡的變化,無一不向我說明著一個問題,那就是,我一直生活在段青衣的世界之外。

  我看不懂少年時的他,滿臉老成的凝重,心事滿滿的在草原之上呼嘯奔跑,發泄他內心的郁郁寡歡。

  亦看不懂如今的他,一身淡然,面容平靜的遮掩。他的那些笑談之外,該是他不肯告知與我的秘密吧。

  一斛珠是他的秘密;羽靈素是他的秘密;隆裕,大幌子,耳幌子是他的秘密;西海銜龍珠貌似也是他不可說破的秘密,甚至是劉奔諸,都可能是他的秘密。

  而唯獨我,唯獨我這麽心無遮攔的活在他的世界之中,成不了他的秘密。

  成不了他的秘密,是不是就意味著今生不必背負?若想開始一段新的生活,便可以隨手將這十五年給抹掉,將丁小仙這個只知道胡天海地的生活在江湖上、不值得交付心事的十八歲的丫頭永遠的遺棄!

  想到這裏,我幾乎在大庭廣眾之下嚎啕而泣,有些眼淚,來得突然,來得莫名,來得毫無疑義。

  就如同喜歡一個人,喜歡得毫無疑義。

  這一切,難道都是段青衣歸結為“關心我、怕我遭遇麻煩”的範疇嗎?以我十五年來活在他的世界之外做代價。

  眼淚滴落那一刻,一方溫柔的錦帕展開在我的眼前,我仰臉之時,卻見到一陌生男子,氣宇軒昂的站在我面前,一臉冷漠的表情,如同冰雕一般堅毅。

  我遲疑了一下,回過頭去,卻已不見了一斛珠,想是已經發瘋的沖出了門外,而春媽媽已經被擡到樓上去了。

  關若兮走上前來,仔細打量了來者一番,仰著小巧的下巴,款聲道:這位公子,怕不是我們江南人士吧。

  陌生男子看了看關若兮玲瓏的眼色,笑了笑,姑娘好眼力。說完這句話,便走出了杏花樓。

  關若兮回頭看了看我,道是,小仙今年可是桃花運連連呢。說完,便扯了扯流雲披肩,走上了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