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趕考

報名、考試並在一處,都在浮羽山下的天試院。

浮羽山地處東南,夾在勾芒、朱明兩山之間,比起四神山高出一截。山體湛藍如洗,幾與長天一色,山頂的積雪終年不化,形如吉光片羽,飄然與雲相逐。

方非極目望去,山頂立著兩座雕像。一大一小,小的是一個山都,背負短劍,仰望天彎,大的是一個老者,體格高曠,穿了一襲長衫。

“這個山都,大約就是神眼阿瓏;這個老人麽,應該就是支離邪吧!”正想著,前方翠雲接瓦,蒼樹飛檐,古意漸漸濃郁,比起玉京的景象,仿佛時光正在倒流。

兩座白玉華表拔地聳起,人流穿過華表,湧入了一個廣場。天上嘯響連連,不時有人乘法器落下。

一群人在華表前下了車,還沒站定,忽聽有人高叫:“喲,巧得很呐!”聲音尖銳嘶啞,夾雜了無比的怨毒。

禹封城應聲一抖,轉過頭去,眼裏迸出兩道兇光。

不遠處,一家三口正從幻神車裏出來。居前的是個中年男子,頭發花白,面龐顏尖,左頰一塊老大的傷疤,血紅刺眼,蜿蜒扭曲,右邊的耳朵白得晃眼,與周圍的皮膚很不相稱。

兩個男的面對著面,四只眼睛噴射毒火。那女人慌忙上來,她生得秀麗白皙,幾乎看不出年紀。女人拉那男子,男子一甩手,將她掀了個趔趄。

“天獄的看守太失職了。”男子尖聲高叫,“畜生就該關它一輩子!”

“你在說誰啊?”禹封城毗牙一笑,“你要去了天獄,那個地方才叫名副其實。”

“老甲魚,我真想給你放放血!”

“機會多得是!”禹封城怪腔怪調地說,“宮子難,你的假耳朵做得不錯嘛!哪個大夫做的?他可真是一個大大的好人哇!”

宮子難下意識摸了摸那只白慘慘的耳朵,眼裏透出一股狂怒。他一抖手,筆鋒伸出袖外。簡氏夫婦各上一步,分別站在禹封城左右。

“子難!算啦……”女人細聲細氣的還沒說完,宮子難一擰身,給了她一個重重的耳光。

女人後退兩步,左邊的臉頰眼看腫了起來,一縷血絲順著嘴角滑落,她呆呆站在那兒,哆嗦一下,眼裏透出一絲慘笑。

禹封城將身一躬,作勢躥出,卻被申田田死死按住,簡懷魯在他耳邊低語:“老甲魚,別上當。他想誘你先動手,好把你送回夫獄去。”

禹封城活是一頭困獸,面皮發紫,鼻孔大張,呼哧呼哧地噴著粗氣。

宮子難盯他一會兒,又瞧了瞧簡氏夫婦,目光一轉,落在禹笑笑身上,他獰笑一聲:“小甲魚也來考試嗎?哼,就你那個木瓜腦子,也想考進八非學宮?呸,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!”

“宮子難,把你的狗眼挪開!”禹封城大吼一聲,眉間透出一股戾氣。

禹笑笑稍一畏縮,忽地將身一挺,笑著說:“宮叔叔,你可真會說話,無怪有人說,宮家養的木瓜都頂了一張嘴。”

“胡扯!”宮子難吐了一口濃痰,“我們家從來不養木瓜。”

“當然!”禹笑笑微微一笑,“你們家只養呆瓜嘛!”

“好呆瓜!”禹封城大拇指一蹺,“宮子難,你通身是嘴,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大呆、呆、呆的瓜。我禹封城說不過你,甘拜下風。”

宮子難臉也氣白了,這時一個少年上前說“老爸,還報不報名啊?”他身穿銀白羽衣,跟宮子難活是一個模樣,兩只眼睛鬼鬼祟祟,只在眾人身上打轉。

宮子難遲疑一下,惡狠狠掃了眾人一眼,帶著少年怒沖沖去了。那女人深深看了禹笑笑一眼,又瞧了瞧禹封城,一低頭,轉身就走。

“葛笑蘭!”申田田大叫,“這樣的日子,你過得高興嗎?”

女人身子一顫,步子加快,頃刻走得不見蹤影。

眾人目送她背影消失,心中的滋味各式各樣。禹笑笑眼眶一紅,撲進父親懷裏悶聲大哭。禹封城神色黯淡,拍著她的肩膀:“好孩子,別哭,有爸爸在,誰也別想欺負你。走,咱們報名去,考進八非學宮,叫那狗畜生開開眼!”

禹笑笑抹去眼淚,使勁兒點了點頭,挽起父親手臂,大踏步走向廣場。

廣場的盡頭開了八道大門,直通後方的“天試院”。門前人潮洶湧,擠得水泄不通。廣場兩側,陳列了一排大的店鋪,有賣符筆的,有賣飛行法器的,還有賣羽衣寶甲的。除去這些正正經經的鋪子,另有許多零星小販,在人群中躥來躥去,做著一些奧妙的買賣。

方非走在壓尾,一不留神,叫一個小販扯到旁邊。那販子神神秘秘,沖他連連眨眼:“要靈通自寫筆嗎?”一面左顧右盼,一面從兜裏抽出來一支符筆,“這可是一位天道者造的喲,什麽定式都能寫。你只消握著,它自個兒就能把定式寫完。怎麽樣?給你打八折,三十點金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