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失落(第10/14頁)



一想到俾格米人,方非打了個寒戰。紅塵的森林裏藏著食人部落,不知震旦裏是否也是一樣?這些小人窮兇極惡,難保不會茹毛飲血,他們從怪物爪下救出自己,恐怕也不是出於好心,而是為了搶奪食物——

“阿蘭羅,達蒙裏,吉絲泠泠忒英……”持劍的小人口氣激憤,“依絲塔!英拉泠!”

這話落入人群,小人像是炸了鍋,無論男女老幼,一窩蜂沖了上來,對準方非拳打腳踢。

少年連受重擊,摔倒在地。他就地翻滾,雙手抱頭,身子蜷縮起來,盡力護住要害。小人們圍上來繼續踢打撕扯。看起來,紅塵的蠻子文明得多,他們至少用到了燉鍋,至於這些小東西,根本打算活吃了他。

“斯華!”一個聲音傳來,低沉悅耳,透著十足的威嚴。

拳腳應聲停下,小人四面散開。方非的身子好似分了家,處處都有撕裂的痛楚。他松開手腳,眯眼望去,一片金光撲入眼簾,光華中走來一個小人,膚色金黃,長發銀白,手拄紅木拐杖,杖頭上掛了幾顆果實,渾圓幽藍,閃動著神秘的光澤。

小人顫巍巍走到近前,他的年事已高,皺紋滿面,目光老練深沉,落在方非的身上。“納維拉……”持劍者上前說話,金色小人搖了搖頭,從杖上摘下一顆幽藍色的果實,送到了方非的嘴邊。

人群一陣躁動,方非也是一怔,可見金色小人神氣和藹,這果子沒準兒可以治傷。他的身上疼痛極了,不由張開嘴巴,將果子吞了下去。

咬破果皮,漿液淡而無味,口舌卻似遭了電擊,喉嚨以上完全麻痹,雙耳嗡嗡亂響,活是進駐了一窩馬蜂。方非心知上了當,想要張口大罵,可又發不出聲音,麻痹感密如一張絲網,將他的身子緊緊捆住,方非呼吸艱難,不由得掐住脖子,渾身縮成一團。

耳邊的噪聲越來越響,像是收音機調頻不準,忽長忽短,尖銳刺耳。方非難受極了,翻滾了一陣,雙耳嗡的一下,噪音消失,耳邊傳來了一個聲音:“孩子,你聽得見嗎?”

方非嚇了一跳,擡頭看去,說話的正是金色小人,他的嘴角帶笑,碧眼炯炯有神。

“聽,聽得見……”麻痹感說去就去,方非忍不住坐了起來。

“阿維蘭!”持劍小人的叫聲,方非也聽得一清二楚,“你為什麽給他吃‘能言果’?”

“阿含!”金膚小人看他一眼,“太陽還在天上疾馳,星星也可以發光嗎?金犼說話的時候,巡邏者也能插嘴嗎?”持劍者哼了一聲,低頭退了下去。

“我是金犼阿維蘭!歡迎來到山都的巢城!”金膚小人的聲音如歌如吟,“孩子,告訴我,你是誰?從哪裏來?”

方非滿心迷惑,答非所問:“我、我怎麽聽得到你說話?”

“你吃了能言果!果子在你的心裏發了芽,教你從此明白了山都的話!”

“山都?”方非問,“你的名字?”

“不!”阿維蘭面露笑容,“這是我們的名字!”方非遊目望去,四周頭顱聳動,站了幾千個小人。

“你們不是人類?”方非忍不住問。

“人類?”阿維蘭白眉一揚,“啊,我聽說過那些生靈!他們住在紅塵,是無鰓的魚,失翼的鳥,他們像狐狸一般詭計多端,跟犀牛似的哞哞亂叫,他們對待同類狠如虎狼,又似蜜蜂一樣終年奔忙,付出的多,得到的少,他們的野心比天空還大,歸宿卻比床鋪還小,他們在欲望的迷霧中遊蕩,很少看得見真正的陽光!”

方非聽得發呆,老山都把人類說得一無是處,更叫人難過的是,方非想來想去,居然想不出詞兒來反駁他。

“你是人類?”阿維蘭眯起眼睛,深碧的眸子幽幽放光,“或者說是裸蟲?”

“是的,是的!”阿維蘭低下頭去,仿佛自言自語,“恐怖的大蛇隕滅以後,支離邪和我的祖先定下了誓約。這一片森林歸山都所有,我們世代定居在此。在森林的邊界,支離邪留下了不朽的符篆,震旦裏所有的生靈,沒有金犼的準許,全都不能進入森林。不過,裸蟲不是來自震旦——”金犼擡起頭來,高叫一聲,“森林的邊界,對裸蟲無用!”山都嘩然一片。

“他傷害了人頭樹!”阿含大聲叫嚷,叫聲未落,山都中響起憤怒的嗚嗚聲。

“是嗎?”阿維蘭深深地看著方非,“你傷害了人頭樹?”

“人頭樹?”方非大惑不解。

“阿維蘭!”背弓的山都奉上亮晶晶的短劍,“我聽到了人頭樹的呼救聲,趕到了紫廳,在樹根上發現了這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