滄海14 一觸即發之卷 第三十一章 劫中劫(第2/3頁)



鼠大聖又驚又怒,口中怪聲更急,饒是如此,鼠群仍無回頭之意,頃刻間逃得不見蹤影,鼠大聖見此情形,不覺呆了。

寧凝松一口氣,奇道:“這是什麽香?”蘇聞香道:“這叫‘五鬼驅鼠香’。”

話音未落,鶴鳴驚起,那頭巨鶴雙翅如輪,利爪宛如鐵鉤鑄成,破空抓來。蘇聞香疾從盒中取出一支青色線香,倏爾點燃,裊裊香煙,迎向巨鶴。那鶴一對鐵爪離蘇聞香頭頂不足二尺,被那煙氣一熏,陡然發出一聲哀鳴,雙翅連拍,在空中歪歪扭扭,盤旋半匝,撲通一聲,摔落塵埃。

赤嬰子身在鶴背,頓被顛了下來,額頭摔了一個烏包,頭昏腦脹,極為狼狽。那鶴甚是剽悍,一旦摔倒,忽又掙起,一瘸一拐,拍翅欲飛,奈何為那奇香所制,筋酸骨軟,唯有原地打轉,無力翺翔了。

寧凝瞧得好奇,問道:“這又是什麽香。”蘇聞香道:“這叫‘驚禽折羽香’,能制各種鳥雀。”

這時赤嬰子爬將起來,雙眼盯著蘇聞香,射出異芒,蘇聞香心神一迷,竟忘了下面意欲何為,呆呆怔怔,恍恍惚惚,手中線香,飄然落地。

“金樽清酒鬥十千,玉盤珍饈值萬錢……”莫乙忽地搖頭晃腦,口中吟詩,腳下不停,幾步踱上前來,攔在蘇聞香之前,正巧隔住赤嬰子的視線。蘇聞香哎喲一聲,跌坐在地,瞪著兩眼,仍有茫然之意。

“停杯投箸不能食……大家統統都閉眼……拔劍四顧心茫然……心茫然,心茫然……”莫乙眉頭緊蹙,雙目如炬,對著赤嬰子兩眼異芒,嘴裏卻是吟詩不絕,“心茫然,心茫然……”

蘇聞香此時總算緩過神來,雙眼緊閉,不敢睜開,口中大叫道:“各位小心,這人是‘五神通’中的‘絕智奴’,萬不可和他兩眼相對。”叫了兩聲,卻聽莫乙將“心茫然”三字念了七八遍,心中著急,忍不住喚道:“書呆子,支撐得住麽?”

莫乙雙目不瞬,口中念念有詞:“……心茫然,誰怕誰,哈哈,他是絕智奴,我是不忘生……欲渡黃河冰塞川,將登太行雪滿山……”寧凝、陸漸、蘇聞香、薛耳聽他背出後面兩句,均是松了一口氣。

赤嬰子的劫術正是“絕智”之術,對手倘若沒有絕強定力,目光與他相接,必定短暫失憶,癡癡呆呆,忘乎所以。如此一來,赤嬰子大可乘虛而入,為所欲為,或以巨鶴又啄又撲,或以刀匕加諸其身,對手往往死了,也是糊裏糊塗,不知何以如此。

莫乙的劫術卻恰好相反,叫做“不忘”之術,“劫海”蘊於腦部,任何事物,過目不忘。這兩般劫術各有玄妙,互為克制。“不忘生”莫乙是劫奴中的聞人,赤嬰子久聞其名,見他主動上前,便已猜到其來歷,一時凝神雙目,絲毫不敢怠慢。

兩人一個力求對手失憶,一個力求自身不忘,心力所聚,盡在莫乙背誦的唐詩上,這首詩是李白三首《行路難》中的第一首,前後不過十四句,莫乙磕磕絆絆,兩炷香工夫也只背了一半,就算一個啟蒙學生,也比他強上十倍。一詞一句,莫乙往往須得重復多次,才能艱難背出後句。但因二人淩空較勁,各以劫力相拼,背誦通順與否,歷歷顯示出兩人劫力的消長強弱,滯澀不前,必是赤嬰子的“絕智”略占上風,續出後句,則是莫乙的“不忘”占優了。

時間一久,莫乙汗如雨落,眼瞼微微痙攣,半睜半閉,辛苦無比;赤嬰子也是渾身濕透,面皮陣青陣紅,雙腿微微發抖。要知道,“絕智”之術若不破敵,必然反噬,故而絲毫也不能懈怠。

只聽莫乙又道:“……雪滿天……薛耳薛耳須向前……須向前……”薛耳和他甚有默契,聽得這話,心頭微動,他雖不敢睜眼,雙耳卻是奇聰,聽得赤嬰子呼吸,辨其方位,如在眼前,當即循其聲息,挪近赤嬰子。

赤嬰子眼角余光瞥見,他劫術雖強,身子卻弱,此時心力交瘁,若被薛耳打上一拳,踢上一腳,勢必精力渙散,大敗虧輸,當即伸手,從袖裏悄悄取出一把匕首。薛耳走到他身邊,果然擡拳。赤嬰子無力刺戳,只將匕首對準薛耳拳頭,他若一拳打來,必被匕首割傷。

莫乙瞧見,忙道:“……將登太行雪滿山……匕首匕首就在前……就在前……”薛耳聞聲頓悟,將拳頭生生收回,一腳橫掃,正中赤嬰子小腿。赤嬰子慘哼一聲,瞪直兩眼,軟倒在地。

莫乙大大松了一口氣,長笑一聲,搖頭晃腦,朗朗吟道:“金樽清酒鬥十千,玉盤珍饈值萬錢。停杯投箸不能食,拔劍四顧心茫然。欲渡黃河冰塞川,將登太行雪滿山。閑來垂釣碧溪上,忽復乘舟夢日邊。行路難,行路難,多歧路,今安在?長風破浪會有時,直掛雲帆濟滄海。”他初時受制於人,背得磕磕絆絆,憋屈已極,此時禁止一解,頓將全詩一氣背完,吐出憋在胸中的那一口惡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