滄海8 山雨欲來之卷 第十九章 雷(3)

說到這裏,他又轉向虞照,笑道:“虞兄,你如今知道我是誰了,要殺要剮,悉聽尊便。”

虞照濃眉陡挑,樓中氣氛驟然一冷。陸漸不自覺氣貫全身,心道:“糟了,這姓虞的武功太高,他若要殺谷縝,除了以死相抗,別無他法。”他心念已決,注視虞照,嚴加提防,不料虞照一皺眉,忽地嘆道:“谷老弟,為何還要表明身份?你若不說,我也不會問的。”

谷縝道:“你和我無親無故,卻陪我吃了半夜悶酒,為我排解憂愁,更加不問一字,便替我擋下東島三尊。人以真心待我,我又豈能以假意待人?難道你虞照是好漢,我谷縝卻是怕死鼠輩?”

虞照注視他半晌,忽地搖頭道:“沈師兄,這小子很投我意,若我要殺他,有些為難。”沈舟虛微微一笑,淡然道:“不打緊,但憑師弟處置。”

虞照望著他,流露疑惑神情,忽而笑道:“既然師兄如此好心,虞某便告辭了。”方要舉步,谷縝又道:“虞兄,谷縝還有一事相求。”虞照道:“什麽事?”

谷縝道:“沈瘸子與我有仇,我朋友留在這兒,勢必受害,虞兄若能將他一並帶走,谷縝感激不盡。”虞照笑道:“理當如此,他是條好漢子,不能受辱於人。”

說罷,也不待沈舟虛答應,便左挽谷縝,右挽陸漸,一陣風下了閣樓,沿湖走了一程,遠離吟風閣,才撒手放開二人,自己坐在一塊湖石上,愁眉緊鎖。

谷縝道:“不喝酒了麽?”虞照搖頭道:“今天闖禍了。”谷縝笑道:“那必是因為‘論道滅神’麽?”

虞照點點頭,嘆道:“我一時意氣,竟然挑起這場賭鬥,大戰一開,不知要死傷多少人?若被那娘兒們知道了,豈不又要嘮叨我三天?”

話音未落,便聽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遠遠傳來:“哪個娘兒們,要嘮叨你三天?”

三人轉眼望去,但見一個紅衫綠發、膚若瓊脂的美貌夷女撐著一葉扁舟,從湖面上悠悠飄來,見了三人,便停下竹篙,擡手掠了掠耳邊鬢發,玉頰生暈,朱唇噙笑,眸子碧若湖水,凝注在虞照臉上。

虞照露出悻悻之色,咕噥道:“晦氣。”那夷女脆聲道:“誰又惹你晦氣啦?”虞照大聲道:“除了你還有哪個?”

那夷女目中透出怒色,只一篙便已近岸,縱身躍到三人身前,瞪著虞照道:“你說,我又怎麽惹你晦氣了?”虞照梗起脖子,高聲道:“我說話說得好好的,你來插什麽嘴?”那夷女冷笑道:“你背著說我壞話,我怎麽不能插嘴?”

虞照怒道:“我說了什麽壞話?”那夷女道:“你罵我‘娘兒們’,算不算壞話?”

虞照道:“呸,天下娘兒們多的是,我說娘兒們,就是說你麽?”話一說完,忽見那夷女雙目微微泛紅,淚光浮動,頓時露出不耐之色,道,“哭什麽?你就算哭,我也不怕你。”但神色雖然可恨,口氣卻已軟了好多。

那夷女望著他,忍不住笑起來。虞照道:“有什麽好笑的?我臉上又沒有開花?”那夷女忍住笑道:“你嘴裏說不怕,心裏卻怕我哭是不是?”

虞照被她說到心虛處,惱羞成怒,揮手道:“去去去,你怎麽樣與我什麽相幹?”

那夷女卻也不惱,淡然道:“既然我怎麽樣都不與你相幹,你幹嗎巴巴地跑到江南來?要不幹脆輸給左飛卿,讓我嫁給他吧。”

虞照瞪著她,臉上露出古怪神氣,既似憤怒,又似傷心,忽一轉頭,悶悶不答。

那夷女抿嘴微笑,目光一轉,忽地瞧見虞照肩頭血漬,不由驚道:“哎喲,你受傷了?”

“大驚小怪。”虞照一揮手,冷笑道,“擦破點兒皮,過兩天就好。”那夷女道:“不成,你解開衣衫給我瞧。”虞照又羞又怒,喝道:“光天化日之下,你胡鬧什麽?不害臊麽?”

“清者自清,濁者自濁。”那夷女不急不惱,慢慢道,“柳下惠坐懷不亂,你不過露一點兒肌膚,又怕什麽?難不成你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,見了我,連衣服也不敢脫?”

虞照虎目圓瞪,一時語塞,那夷女卻不理會,伸手給他解開衣襟,露出半邊肩膊。虞照渾身僵直,臉上卻罩了一塊紅布也似,先前他面對諸大高手,有如狂龍餓虎,不可一世,此時遇上這個夷女,卻儼然成了小貓小蛇,被她恣意戲弄。谷縝瞧在眼裏,恨不得背過身子,大笑一場。

那夷女見傷口約有兩分來深,略帶焦灼,不由訝道:“你遇上火部高手了麽?但又不像,火部誰能傷你?寧不空?”虞照不耐道:“寧不空算只鳥。是天部的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