滄海2 劫波重重之卷 第六章 天神宗(1)(第3/4頁)


橋本一巴雙手微微發抖,心中駭然不勝,他槍術之強,無敵於尾張,但眼前這年輕人刀法莫測,方才若非千鈞一發之際撤回朱槍,勢必被他劈成兩半,不由長吸一口氣,壓住胸中血氣,嗡的一聲挺直朱槍,喝道:“再請賜教。”

陸漸一心維護阿市的名節,絕無退理,反手拔出長刀,他從未使過倭國長刀,出刀全憑本能,當即身形下蹲,左足前探,目光飄忽,刀鋒向後。橋本一巴一瞧,便覺破綻百出,絕非高手風範,生怕是誘敵之策,故而徒自挺槍瞪視,卻不敢先刺。

他不動,陸漸也不敢動,兩人目光如錐,淩空交接。場中氣氛沉如鉛鐵,在旁武士均覺承受不住,呼吸轉促,汗水順著額角流淌下來。

“咄。”橋本一巴大喝一聲,壯如獅吼,身旁大樹為之一顫,枝葉簌簌而落。

此乃大將交鋒,震敵之術,對手聞聲按捺不住,必然應聲出手,橋本覷其破綻,便可一槍挑之。誰料陸漸不善爭鬥,不敢先攻,仍是下蹲不起。

橋本一聲喝罷,不料對手無動於衷,他與陸漸正眼對峙,極耗精神,只覺體內精力消逝得飛快,背上熱汗滾滾而落,對方的精力卻似源源不絕,對峙已久,仍然兩眼明澈,靜若深潭。久而久之,橋本一巴身心俱疲,雙腿微微抖將起來。

正要按捺不住,率先出槍,忽聽有人拍手大笑,橋本一巴精神松弛,收槍後退,道:“主公。”

只見織田信長便服小帽,手搖折扇,帶著幾個隨從,含笑道:“橋本一巴,尾張一虎,槍下沒有一合之將。沒想到今日竟然遇上了敵手。”橋本一巴嘆道:“獻醜啦。主公怎麽來了?”

織田信長皺眉道:“內殿裏不見了阿市,這孩子怕是頑皮,四處玩兒,我找了一遭,卻沒見著,聽到橋本的喝聲,便來瞧瞧。”

場中人無不變色,陸漸更覺心頭狂跳。織田信長見氣氛有異,便問緣由。橋本一巴不敢隱瞞,如實說了,又道:“這年輕人守在房前,不讓屬下上房察看。”

織田信長瞧了陸漸一眼,點頭道:“橋本你現今可以上去瞧了。”

眾武士正欲上前,忽見陸漸微抿嘴唇,掉轉刀鋒,殺氣如浪洶湧襲來,一時紛紛止步。橋本一巴一搖槍,喝道:“好,我再來會他。”

“慢來。”織田信長搖扇笑道,“持刀的人,你叫什麽名字。”

陸漸道:“我叫陸漸。”

“我想起來了,你是不空先生的小夥計。”織田信長笑道,“你為何不讓人上房?這麽說,阿市真的在房頂上啰。”陸漸咬牙不語。

“阿市這孩子,動了春心呢。”織田信長嘆道,“真是麻煩的事呀。”又問道,“陸漸,我們這麽多人,你不害怕?”

陸漸道:“自然害怕。”織田信長奇道:“既然害怕,為何不讓開呢?”陸漸搖頭道:“我再害怕,也不能讓開。”

織田信長微微一笑:“你真的寧可戰死,也要保住阿市的名節嗎?”陸漸不禁張口結舌。

“我說中了吧。”織田信長擊扇大笑,忽地揚聲道,“阿市,你下來吧,不管你做了什麽,我都不計較。”

眾武士面面相對,織田信長久不聞答應,笑道:“這孩子面嫩,橋本,你去請她下來吧。”橋本一巴應了,扶起木梯,見陸漸仍然緊握長刀,不覺遲疑。

忽聽一聲長嘆傳來。“不空先生。”織田信長莞爾道,“你來得正好。”

寧不空冷哼一聲,自暗處踱出,面向陸漸,月光下一對眼窩陰森森的,極為瘆人。只聽他冷冷道:“織田國主,君無戲言,你說不計較,須得算數。”

織田信長笑道:“不空先生小瞧信長了,阿市的性子我再清楚不過,他二人若真有染,她斷不會留在房頂,不與我一個交代;而這年輕人即便一死,也要守護阿市的名節,足見是守義之人,但凡守義之人,又豈會幹出苟且之事?”

寧不空道:“很好。陸漸,你退下吧。”陸漸心神一弛,癱軟在地,敢情這番對峙,委實耗盡心力,方才的他,不過虛有其表罷了。

橋本一巴親自架梯上房,許久不聞動靜。驀然間,只聽嗒嗒嗒下梯之聲,分外急促,橋本一巴落地,左手提了一個方盒,右手則拿著一張素箋,說道:“房頂沒人,只見這些。”陸漸一驚,心道阿市分明就在,怎說沒人,欲要掙起,卻覺雙腿虛軟,提不起力氣。

織田信長揭開盒子,瞧見天麩羅,嘗了一個,笑道:“這是阿市的味道呢。”再持箋一瞧,眼神微變,許久方道,“柴田勝家,你念給大夥兒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