滄海1 滄海潮生之卷 第二章 水火(一)(第2/3頁)



姚晴仍是啜泣,姚江寒瞧得暗暗點頭:“小陳平日對她關懷有加,這孩子為她傷心落淚,足見有情有義,不負小陳教誨一場。”殊不知姚晴此時大仇得報,喜極而泣,繼而想起亡母的冤屈,是故姚江寒越是安慰,她越是大放悲聲,淚如雨落。

姚江寒天性涼薄,對胭脂虎之死,初時有些難過,但片刻也就淡了,見姚晴久久哭泣,甚覺不耐,揚聲喝道:“那位朋友,敢來我姚家莊殺人,真有膽的,便出來與姚某見個高下。”他這一聲蓄足內力,端的全莊皆聞。

許久無人回應,他身旁一名藍袍道士拈須道:“姚施主高估這兇手了,試問當今武林,有幾人敢捋‘千江不流’的虎須,施主若不叫他出來,也還罷了。這一叫,只怕那兇手反倒嚇得落荒而逃,跑到幾十裏外去了。”

眾賓客皆笑道:“不錯不錯。”姚江寒被這道士的馬屁拍得心中舒服,佯嘆道:“清玄道長過獎了,姚某這手微末劍法,豈能入嶗山高人的法眼。至於‘千江不流’這四個字,更是江湖朋友的謬贊,各位再也休提。”

清玄道人笑道:“姚施主過謙了,施主身為江南第一快劍,一劍既出,千江絕流,那是武林同道的公認,與和闐‘百日無光’裴玉關的‘滅焰刀’可謂齊名當世,各占春秋。”

姚江寒淡淡地道:“姓裴的不過一介蠻夷,會兩招三腳貓刀法,便自號‘百日無光’,分明是沖著姚某來的,若然有暇,姚某倒想去和闐走一遭,見識一下塞外風情。”

場中一靜,眾賓客面面相覷,清玄道人不料姚江寒如此自負,自己馬屁拍在了馬腿上,忙笑道:“雖說那裴玉關與莊主齊名,本事卻未必相當。只說兵器,劍者雍容華貴,為兵中之君,乃是資兼文武、君臨天下的王者之器,至於刀麽,雖說號稱兵中之帥,但將帥再驍勇,也不過是君王手中的棋子。裴玉關以刀為兵器,與莊主一比,氣度上便差了不止一籌。”

眾人見他轉口之間,不僅將前言的過失輕輕補上,兼且馬屁功夫更進一層,心中均感佩服。姚江寒更覺身心俱爽,哈哈笑道:“那麽道長使槍,又是什麽?”

清玄道人還沒張口,姚江寒已截口笑道:“槍是兵中之賊,正配得上你這伶牙俐齒的老毛賊。”

眾人哄然大笑。清玄道人心中大怒,但轉念又想,這姓姚的若不將自己當成了親信,決不會如此言語無忌,再想此人家資豐厚,威名遠播,與他親近大大有利。一念及此,心意頓平,也隨著眾人大笑。

姚江寒忽地面色一沉,朗聲道:“所謂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。雖說有對頭來了,咱們卻不能失了氣度,茶照喝、話照說、戲照看,瞧他還有什麽伎倆。”

當下吩咐莊丁收了胭脂虎的屍體,大馬金刀當堂一坐,又命姚晴在身邊看茶,以示無所畏懼。眾人無不惴惴,但見他氣度傲岸,也只得分頭坐下。

姚江寒啜一口茶,笑道:“這戲班是姚某專程從昆山重金請來的,曲妙人美,諸位可得瞧仔細了。”又問身旁小廝,“下一折戲是什麽名目?”那小廝道:“《虎牢關》。”

“好戲。”姚江寒笑道,“三英戰呂布,方顯我江湖豪傑的氣概。”

姚晴卻心知並無什麽對頭,她大仇得報,再無牽掛,只念著陸漸尚在書齋之中,也不知道他是否機靈些,趁亂走了,只苦於脫身不得,無法去瞧。

發愁間,忽見對面戲台上不鼓不樂,出來一個白甲小生,手持畫戟,走路一步一拖,慢慢悠悠。

“這就是呂布?”姚江寒大大皺眉,“聽說那廝也是條好漢,怎麽演得死樣活氣的。”

清玄道人笑道:“呂布三姓家奴、無義匹夫,雖說在馬上能征慣戰,但若到了馬下,卻也未必是莊主的敵手。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姚江寒點頭道,“就算是馬上,道長的追魂槍他也未必敵得住。”清玄道人哈哈大笑,連稱過獎。他二人借著古人,彼此吹捧,眾人雖覺好笑,卻無人敢掃二人之興。

只見那台上靜悄悄的,“呂布”仍在轉圈,他步子奇怪,左腳向前大大跨出,右腳再慢慢拖上,直到與左腳並攏,繼而右腳又跨一步,左腳再慢慢跟上。

台下諸人越瞧越覺驚詫,姚江寒怒道:“怎麽回事?既是三英戰呂布,三英呢?既是唱戲,鼓呢,鑼呢?”

話音方落,那“呂布”忽地躍起丈余,刷地落在台下,仍以怪異步法,向廳中走來。

廳前的莊丁一瞧,紛紛鼓噪起來:“反了反了,演戲的怎麽演到台子下面來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