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卷 劫波卷 第八章 金蟬脫殼(第5/8頁)



梁蕭聽了片刻,心中說不出什麽滋味,站起身來,轉出山谷,來到海邊,攀上一塊礁石,遙望茫茫大海,心中也仿佛海中波濤,起伏不定:“若是沒有仇恨,與鶯鶯、曉霜、花生兄弟活在這島上,卻也不壞,但我身負血仇,總要與蕭千絕一決生死。”想起這數月光陰,恍若夢寐:“以前我喜歡鶯鶯,後來以為她變心,又喜歡上阿雪,只是與她有兄妹之約,表白不及,她已殞命。但如今鶯鶯、曉霜均鐘情於我,卻更叫人為難了?情之一物卻不似數術,要麽我渾天一轉,便知根底。唉,倘若始終難斷,我便學花生做個和尚,了此殘生罷。”他望著大海,驀地心灰意懶起來。

坐了片刻,忽一個浪頭打來,撞上礁石,飛瓊濺玉,盡都撲在梁蕭臉上。梁蕭神智一清,舉手圈在嘴邊,縱聲長嘯,嘯聲悠長,遠遠傳出。三聲嘯罷,梁蕭吐出心中塊壘,胸懷大開,一眼望去,但見海天相接,萬裏一碧,真真浩蕩無極。他瞧著海景,驀地想起在海中所感知的陰陽海流變化,但覺變化萬千,又思索當日與釋天風交手時所創的各種招式,不由依陰陽之變,去蕪存菁,化繁就簡,如此沉思良久,心頭忽動,當下身形微蹲,運轉鯨息功,雙掌吐個架子,掌風所至,滿地碎石盡都跳動起來。梁蕭遙想深海奇景,雙掌綿綿圓轉,便如波濤起伏,使得數招,突如海風驚起,浪濤陡疾,魚龍潛躍,奔鯨長歌;忽而夜叉奮戟出水,推波助瀾,怒蛟擺尾穿空,吞雲吐霧;俄爾,雲如濃墨,風似牛吼,白浪觸天,日月驚墜,道道閃電撕裂長空,紅光亂躥亂進,霎時異變忽生,海水如沸,豁然中分,水精海怪不計其數,乘風禦浪,呼嘯而出……練到此處,梁蕭周身勁氣湧動,不吐不快,忽地雙掌齊出,拍向一塊礁石,轟然巨響,石屑飛濺,塵煙沖天而起,偌大礁石化為一堆碎石。梁蕭未料自己掌力一強至斯,也不覺收掌呆住。

忽聽遠處傳來鼓掌之聲,梁蕭轉眼望去,卻見柳鶯鶯站在遠處,含笑道:“好啊,小色鬼你可不老實,偷練成這麽厲害的武功,也不讓我知道。”她來了許久,梁蕭沉迷於創造武功,竟未發覺,聽了這話,笑道:“我也是莫名其妙學會的。”柳鶯鶯輕哼道:“鬼才信你!”穿過一片礁石,跳了過來,梁蕭見她專揀險僻處行走,怕她摔倒,伸手扶持,柳鶯鶯卻甩開他手,撇嘴道:“你當我是風吹就倒的千金大小姐麽?哼,你武功是厲害了,卻不要瞧不起人!”

梁蕭見她嬌嗔薄怒,越發堪憐,當即坐下,笑道:“冤枉了,你柳大神偷,飛檐走壁況且如履平地,區區豈敢小瞧。”柳鶯鶯白他一眼,傍他坐下。二人並肩瞧了一陣大海。柳鶯鶯忽道:“梁蕭,你那掌法看得我心驚膽戰的,叫個什麽名兒。”梁蕭道:“這掌法是我從驚濤駭浪、陰陽海流中悟出來的,尚未圓熟,更不用說名字了。”柳鶯鶯笑道:“還沒練熟就這麽厲害,倘若使熟了,豈不把賀老賊打個一佛出世……”梁蕭接口道:“二佛升天。”二人都笑起來。

柳鶯鶯笑罷,又道:“這麽厲害的掌法,定要起個好名字。既是你從驚濤駭浪裏想出來的,那就叫做‘碧海驚濤掌’,好麽?”梁蕭笑道:“你說什麽,便是什麽,不好也好。”柳鶯鶯啐道:“小滑頭油嘴滑舌。”

兩人又依偎一會兒,柳鶯鶯嘆道:“梁蕭,我問你。咼兒說得那個嬸嬸,究竟是怎麽回事?若不問明白,我始終不能心安。”梁蕭沉默一陣,終道:“那是我結義妹子,咼兒不知道,胡亂叫的。”柳鶯鶯心中一塊大石落地,喜道:“她現在哪裏?”梁蕭擡起頭來,苦笑道:“在天上罷。”柳鶯鶯愣了一下,醒悟過來,見梁蕭神色痛苦,便輕輕一嘆,偎著他,良久道:“梁蕭,曉霜若離開你,定然一生都不快活的。”見梁蕭低頭不語,心中大為不悅,站起身來,冷冷地道:“回去罷!”

梁蕭頷首起身。二人並肩轉回小樓,還未走近,便見賀陀羅站在樓前,花生拿了一根木棍,攔在曉霜身前。梁蕭吃了一驚,縱身趕上,賀陀羅見他過來,雙手一攤,笑道:“平章勿要多心,灑家決無歹意。”

梁蕭見花生、曉霜俱都無礙,才放下心來,冷冷道:“那你來作甚?”賀陀羅左顧右盼,噴噴笑道:“平章不止武功高強,手藝也巧得緊啊,瞧瞧這裏,灑家那破山洞真如閻羅地獄了!”梁蕭道:“你有話就說,何必這麽多彎曲?”賀陀羅笑道:“好,爽快。灑家早就聽說平章長於巧思,精通各類機關建造之學,向日南征之時,軍中許多犀利戰船,都是由平章畫圖設造,對也不對?”梁蕭恍然笑道:“敢情要我幫你造船?”賀陀羅搖頭道:“非也,不是幫我,是幫大家,海路兇險,若無堅固船只,實難通過,但如此大船,非平章巧手不能成之。若能造好船只,大家同舟共濟,一起返還陸地,豈非天大美事……”柳鶯鶯不待他說完,冷笑道:“誰跟你同舟共濟了?這裏有山有水,有鳥有魚,愜意得緊呢!姑娘我樂不思蜀,這輩子都不想回去了呢!”賀陀羅雙眉倒立,臉上倏地騰起一股青氣。梁蕭擺手笑道:“大師不要聽她說。你且回去,待我想好,明日大家一起伐木造船。”賀陀羅擊掌笑道:“平章果真英雄了得,見識高遠,娘兒們有什麽主意,咱們做漢子的,豈能受她們支使?”嘿嘿一笑,揚長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