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卷 劫波卷 第三章 顛倒五行(第6/7頁)



梁蕭略一沉默,道:“曉霜為人我最清楚,她必不是有意害你。”柳鶯鶯氣道:“你相信她,就不相信我麽?”梁蕭道:“你機心多多,有時我也猜測不透,但曉霜心如白紙,一望便知根底。無論你怎麽說,我也信她不會害你!”柳鶯鶯默然半晌,道:“好,我再問你,你當真這麽相信她嗎?”梁蕭決然道:“不錯!”

花曉霜始終屏息傾聽,聽到此處,忽覺一股熱流直沖面頰,雙目酸楚難忍,猛地靠在山壁上,放聲大哭,所有委屈都化作淚水湧出,心中直有說不出的快美。蒙朧中只見不遠處人影閃動,梁蕭快步走來,急聲道:“是曉霜麽?”語中大有喜氣,走上前來,拉住她手,奇道:“你怎麽會在這裏,咦,你哭什麽?莫非老虔婆欺負你麽,哼,我這就去尋她,新仇舊恨一並清算。”怒沖沖拔足便走,花曉霜忙拉住他,拭淚道:“不幹婆婆的事,我……我只是心中高興,忍不住就想哭了!”梁蕭見她安然無恙,喜不自勝,不再固執,佯嗔道:“傻丫頭,高興就該開懷大笑,哭什麽哭?”曉霜也忍不住破涕為笑。擡眼望去,只見柳鶯鶯站在遠處,神色大為嗔怒,當下蓮步輕移,走上前去,低聲道:“柳姊姊,我……我方才仔細想過。你說得是,那時候,我雖沒害你的念頭,但也不大願意救你。蕭哥哥為你受了那麽大的痛苦,也不肯屈從……是以看你受苦,我……我便有些歡喜。”說著面紅耳赤,幾乎擡不起頭來。柳鶯鶯不料她坦然承認,略一怔忡,瞥著梁蕭冷笑。

花曉霜嘆了口氣,又道:“可是沒法子,無論我怎麽開解自己,心裏也放不下蕭哥哥。婆婆她說得對,什麽都可以讓,唯獨情之一物,我不能讓的。”說著擡起頭來,雙目之中,竟流露出幾分少有的倔強。

柳鶯鶯沒料到她說出這等話來,杏眼含煞,凝注在她臉上。

二人對視半晌,柳鶯鶯忽道:“好,你明刀明槍說出來,算你還有些骨氣。梁蕭,既然話已挑明,你怎麽說?”二女目光一轉,齊齊投向梁蕭;梁蕭看看曉霜,又看看柳鶯鶯,沒的一陣灰心:“阿雪死後,我本已心如死灰,今生也不想再提這個情字,沒料到還是陷了進來。”想著嘆了口氣,低頭不語。柳鶯鶯見他這般模樣,心中氣惱,說道:“那好,再給你三日想想,三日之後,必須做個了斷,要麽她走,要麽……我走!”說罷轉身而去。花曉霜也移步跟隨。

梁蕭心神恍惚,眼看二人消失在山道盡頭,只得嘆了口氣,暫且跟上,走了數步,忽見曉霜背上鐵匣晃來晃去,不由問道:“曉霜,你背著什麽東西?”花曉霜道:“這是婆婆送我的一部藥典,裏面記載了許多神奇藥物;她說善而用之,或許能夠治我的寒毒。”梁蕭道:“老虔婆的東西,可得留個心眼。”花曉霜嘆道:“婆婆本性是好的。只是命運乖戾,害她受了許多苦楚,才會變成今日這樣。”梁蕭見她如此天真,大不了然,卻也不好迫她,默默走了十來步,胸中閃過個念頭,忽道:“曉霜,我想到一個法子,或許對你的病有些好處?”花曉霜笑道:“什麽法子,難道你也懂醫術啦?”梁蕭道:“你可知道?我身中‘五行散’,為何能夠不藥而愈?”花曉霜道:“我也納悶呢,你快說說,究竟用了什麽法子?”柳鶯鶯也頗好奇,不由放慢腳步,側耳傾聽。梁蕭便將自己悟功逼毒之事述了,笑道:“這法子玄妙異常,說不定能將‘九陰毒脈’逼出來。”花曉霜搖頭道:“那可不成了,九陰毒脈是胎裏帶來的,與我血肉相連,仿若手足,若要逼走陰毒,豈非連九大陰脈也去掉了麽?若沒了九大陰脈,那人又怎麽活呢?”梁蕭道:“五行散一入人體,何嘗不與五臟相融。老虔婆不也說過麽?‘九陰毒’與‘五行散’毒性相類,我這法子能逼出五行散,未始不能逼出九陰毒。”花曉霜無奈,只得道:“既然如此,我就暫且試試!”

梁蕭便將心法一一說出。要知經歷此劫,他內功更上層樓,其運用之妙,不僅已得《紫府元宗》神髓,更有超越之勢。花曉霜亦曾解過《紫府元宗》,抑且精通脈理,聞言大有所悟,沉吟道:“蕭哥哥,聽你這一說,或許真有效用!”梁蕭知她言不輕發,喜道:“此話當真?”花曉霜道:“蕭哥哥,你這個法子,便如峰回路轉,別有洞天。倘若融人醫道,從今往後,不知能救多少人呢?”她越說越喜,玉頰生暈,好似白玉上抹了兩抹胭脂,平添嫵媚。

這月余時光,梁蕭只見她郁郁寡歡,如此喜態,卻是破題兒頭一遭見著,再瞧柳鶯鶯,不覺心向下沉。此後三人俱不言語,沿著山道行了一程,忽聽下方傳來刀兵相交之聲、低頭望去,只見數十名元軍正追逐幾名宋人,雙方且戰且走,鉆入蚩尤林的濃霧中。三人暗叫不好,果不其然,霧中驀地傳來慘叫之聲。三人方才死裏逃生,此時聽得叫聲,如同身受,梁蕭道:“不可見死不救,須得想個法子。”花曉霜早已取下鐵匣,拿出《神農典》來,翻到一頁,指著上面畫的一株草木,說道:“這便是旱魃草。此草生於蚩尤樹附近,處高向陽。燃燒此草,能生異香,克制蚩尤樹的怪霧。”柳鶯鶯斜眼瞧去,見那“旱魃草”色澤淡黃,纖弱不堪,便譏諷道:“這般細小的草兒,也成得了事麽?”花曉霜道:“萬物各有其能,也有其不能。就好比蒼鷹不能涉水,遊魚不能飛翔。旱魃草雖然細小,卻能克制這萬毒之王。”柳鶯鶯見她面對自己談吐從容,再無先時的窘態,心中老大不快。只恨她言之有理,反駁不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