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卷 劫波卷 第三章 顛倒五行(第2/7頁)



“五行散”分量增加四倍,四加一得五,即是先前五倍,是為五行散用藥之極。其藥效並非以一乘五,厲害五倍那麽簡單,而是合於五五梅花之數,較之先時厲害了足足二十五倍,故而過此分量,人畜必死無疑。中毒之人,直有萬蛇噬體之痛,百蟻鉆心之癢,諸般痛苦層出不窮,換了常人,決然抵受不住,猝死當場。梁蕭自幼練武,體質奇特,但遭此毒刑,也覺難以忍受,時候一長,不由涕淚交流;二女看得觸目驚心,一齊向駱明綺痛哭哀求。豈道駱明綺也是遇強則強的乖戾性子,梁蕭越是頑強,她心腸越是剛硬,不見高下誓不罷休,臉色鐵青,不理二女求告,只想道:“看是你厲害,還是老身的毒藥厲害!”

這次毒性來得猛烈之極,梁蕭死去活來,不一陣,連慘叫的氣力也沒有了,唯有陣陣奇痛洶湧如潮,幾經暈厥,幾度痛醒,偏偏又不能速死,其中滋味,較之當日華山之上陰陽龍戰之苦,還要難受幾分,他忍耐不住,幾欲認輸開口,但目光每每掃過柳鶯鶯,到嘴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。

這般生死兩難,不消片刻工夫,花曉霜但覺梁蕭脈息漸弱,距死不遠,自己空有一身醫術,卻沒有半點法子,心頭一急,只覺體內寒毒蠢蠢欲動,不禁癱倒在梁蕭身邊,心中淒然:“蕭哥哥倘若死了,我又何必再活,這寒毒來得正好,死在他身邊,我也心滿意足了。”想到此處,憂愁略減,幽幽看了梁蕭一眼,但見他面上肌膚扭曲得不成樣子,幾乎辨認不出,頓時不忍再看,閉目尋思:“五行散名為五行,也該不離五行。陰陽五行為醫家之本,唉,可惜醫術只為活人,這五行散卻只會害人?”想到此處,思及那日嶗山之中,與梁蕭相依相偎,以醫家五行之道解讀《紫府元宗》的情形,當此生離死別之際,那份溫馨湧上心頭,情難自禁,喃喃道:“宇宙之初,天地本無,無中生有,始有混沌,混沌中開,陰陽乃成;故天有日月,地成虛實,人分男女,獸為雌雄。陰陽運作,從無休止,因之四季有寒暑,日月有虧蝕……”這幾句正是《紫府元宗》開宗明義的總綱,花曉霜心情所至,只顧在梁蕭耳邊絮語。所謂回光返照,此時此刻,梁蕭雖處垂死之境,心智卻忽轉清明,花曉霜的話一字一句,猶如晨鐘暮鼓,敲擊耳畔。梁蕭猝然一驚:“天地萬物,不離陰陽!五行散也是萬物之一,怎能跳得出陰陽……”想到這裏,忽有所悟。

駱明綺正自得意,忽見梁蕭闔目閉口,再無聲息,再看曉霜也閉了眼,口中念念有詞,不覺心頭微驚:“糟糕,老身只圖快意,竟將這小子弄死了……唔,小丫頭嘰嘰咕咕,又搗個什麽鬼?”但想始終不能令梁蕭屈服,大為掃興,走上前去,想要狠踢他幾腳解氣。哪知尚未擡腳,梁蕭雙目倏張,一躍而起,雙掌齊出,向她迎面拍來。駱明綺不防他詐屍暴起,大驚失色,不及轉念細想,向後奮力躍出。

換了平日,梁蕭這一掌奇兵突出,天下無人可當。但此時他飽經茶毒,經脈五臟大受摧傷,出手較之往日慢了八分。駱明綺這一躍堪堪避過,但事出突然,胸口終究被掌風掃過,郁悶難當,心頭驚怒,深深吸一口氣,厲聲怒叱,便要下毒反擊。

豈料就在她呼吸之間,忽地嗅到一縷異香,對駱明綺而言,這氣味再也熟悉不過,一時驚駭欲絕,脫口叫道:“五行散……小子,你怎麽……怎麽……”才說兩句,毒素己然發作,內腑陣陣痙攣,奇痛難忍。但她長年與毒為伍,抗毒之能極強,雖然中毒,卻未軟倒,匆忙倒退兩步,伸手人懷,去摸解藥。她眼中透出攝人的寒光,嘴角一撇,大袖突振,梁蕭只覺五臟六腑一緊,生生擠在一處,奇痛難禁,不覺失聲慘呼。這幾下變化甚奇,曉霜與柳鶯鶯見此情形,都是驚多於喜,各自圓瞪妙目,微張檀口,一時再也合不攏來。

原來梁蕭生死關頭,悟出道理,當即強忍痛楚,將五行散當作內息,神意默運,分辨陰陽。他這一推斷,實為異想天開,卻又偏偏暗合至理。要知“五行散”取自蚩尤樹汁,樹木汁液便如人體氣血,運行之道,的確不離陰陽五行;駱明綺深諳其妙,故而以“五行”命名。只不過人體氣血之行為正五行,而“五行散”卻是反五行,正反相克,故而處處壓抑五臟,使得人痛苦難熬。

悟通此節,梁蕭當即神與意合,逆轉陰陽,陰脈生出陽氣,陽脈中生出陰氣,渾身氣血違反常理,以反五行之道運轉,一身上下仿若蚩尤樹一般,與“五行散”融為一體,毒素真氣兩兩相合,痛苦之感也頓時消散了。梁蕭運功之際,覺出駱明綺逼近,便佯裝死透,待她近前,突然發難,將“五行散”化作真氣逼出掌外,殺了毒羅刹一個措手不及,眼看她伸手取藥,豈能容她得逞,一聲斷喝,左掌劃了個半弧,呼地拍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