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卷 龍遊卷 第十章 見花生佛(第2/7頁)



花曉霜醫術高超,來一個治好一個,治得數人,聲名大噪,當地患者蜂擁而來。攤前以往冷冷清清,如今卻圍得鐵桶一般。梁蕭心中大樂,在她身旁擺了個地攤,編些精致竹器,制些玩物,如會走路的木偶人畜,會飛的竹鳥,能自轉的小風車,能嗚叫的水鐘。他機關術之精,當世罕有其匹,所制物事奇巧精絕,兼之價錢公道,許多殷實人家看得稀奇,都來購買,梁蕭也借此換些銀錢,有時生意實在不濟,便喚金靈兒與白癡兒演一回猴戲,聊以度日。

如此走鄉串鎮,數月時光一晃而過。沿途也遇上不少劫匪盜賊,更有無德庸醫,恨曉霜壞了生意,設計雇人,勾結官府,百般陷害,只不巧遇上梁蕭這等大煞星,自是偷雞不成蝕把米,賠了夫人又折兵;幸有花曉霜這等好好先生在側,梁蕭不便放手施為,故而那些惡徒大吃苦頭之余,也終究留了性命。

這一日,二人到了一個鎮子,行醫半日,患者漸多,忽聞人群之外,傳來喧嘩之聲。曉霜舉目看去,卻見幾個家丁模樣的漢子,心急火燎地推開人群,急聲道:“大夫,我家小少爺犯病,老爺請你上門診治。”花曉霜見他們這般焦急,心知病來如山倒,不敢耽擱,火速收拾前往。梁蕭起身相隨。一行人步履匆匆,到了一處粉壁朱門的高大宅子,彎曲曲經過幾進門,到了廂房之外,還未人內,便聽得啼哭之聲。

二人人內一看,只見幾個婦女圍著一張繡榻,哭得傷心,一個方面有髯的中年男子,愁眉不展,見人入內,站起身來,聽得家丁述說,大有喜氣,對花曉霜拱手道:“在下只此一子,出生以來,便不安泰,這回病得尤其沉重,還請女大夫大施聖手,救救他!”

花曉霜無心與他客套,分開一眾婦女,卻見榻上躺著個未足月的嬰兒,臉色青中透紫,嘴唇烏黑,四肢痙攣,氣息有進無出,把脈一審,但覺脈象紊亂,心經與心包經尤其虛弱,心知此病險惡,急取金針,刺少海、陰市、心俞一這三穴專治心疾,又刺關元穴,泄三焦之氣,以為輔佐。

運針片刻,那小兒臉上紫氣漸漸褪去,花曉霜舒了口氣,反身欲開藥方。不料那小兒臉色反黑,身子猛然抽搐,曉霜大驚,伸手把脈,卻見脈象若有若無,行將斷絕,急在少府,極泉、內關諸穴按捺,但片刻工夫過去,仍無好轉,那小孩竟冷了下去。花曉霜只覺心如刀絞,雙目一眩,幾乎栽倒,梁蕭急忙伸手扶住,卻聽她喃喃道:“怎會這樣?怎會這樣?”那主人看出不妙,撲上前來,伸手一探嬰兒鼻息,竟無絲毫呼吸,再摸肌膚,但覺人手冰冷。不由瞪視曉霜,兩眼噴火,欲要噬人,厲聲道:“小賤人,你……你幹得好事!”與方才溫文爾雅,判若兩人。

花曉霜醫死了人,卻不明所以,一時神志恍惚,只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卻不知如何回答,梁蕭卻火冒三丈,鎖住那主人脖子,喝道:“你罵誰?”他雙手能斷百煉精鋼,那主人頓是臉紅氣促,兩眼翻白,花曉霜還過神來,急道:“蕭哥哥,是我不好……”梁蕭一怔,將人放開,這時那些婦女也發覺死了孩兒,破口大罵,瘋也似撲上來揪打。

梁蕭恍然明白,拽住曉霜,嘆道:“走吧!”花曉霜望著那嬰兒,愧疚至極,恨不能也隨他一起死了。

那主人緩過氣來,一陣大呼小叫,頓見眾家丁拿起棍棒,沖了進來,那主人咆哮道:“娘的,欺負到老子頭上來了,也不看看我是誰?將這兩個混賬統統打死,給我孩兒償命。”那些家丁得了他的言語,個個橫沖直撞,撲將上來。

梁蕭方才撥開那些女子糾纏,眼見棍棒揮來,眼中神光暴射,想要出手,但又覺醫死了人,於理有虧,正自躊躇,棍棒已到花曉霜頭頂,梁蕭驀地一咬牙,擁身上前,用背脊擋下兩棒,沉聲道:“曉霜,這些人不可理喻,我們走。”花曉霜傻了一般,只是搖頭。

梁蕭知她內疚極深,只得橫身擋在她身前,左來左擋,右來右迎,一時間,棍棒如雨點般落向他頭臉。梁蕭內功在身,這等棍棒奈他不何,但他好意來治病,卻挨了這頓棒子,心中之怒無以復加:“他媽的,老子這一胳膊掃過去,這群軟腳蝦少說要死七八個。好,臭竹竿,你打得好,老子記得你!好,死肥豬,你也來占老子便宜,若不看曉霜面子,老子將你拍成肉餅。”他心中雖大罵,卻始終不曾還手,只是擋在曉霜身前,挨了無數棍棒,卻沒還上一拳一腳。

花曉霜見他竟用身子護著自己,又是感動,又是心疼,只得道:“好啦,蕭哥哥,我們走吧!”梁蕭得她這句,如奉大赦,揮臂將十來條棍棒蕩開,挾起曉霜,沖出大門。那主人平日橫行慣了,眼見沒能打死一人,哪裏肯依,指揮眾家丁直沖過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