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卷 龍遊卷 第二章 蛇嘯雀來(第4/15頁)



公羊羽點頭道:“孺子可教也。記清楚了,外剛內柔謂之出,外柔內剛謂之入。”

梁蕭一點頭,呼地一拳擊上蒼松樹幹上,松針簌簌而落,他這掌卻與適才相反,柔勁外吐,剛勁內收,其勢便似倒轉長弓,弓背在內,弓弦在外,將箭反射回來一般。百余根松針被他掌力一引,頓然射將回來。梁蕭袖袍一攏,盡皆收入袖底。

公羊羽悠悠道:“說起來,這道理也並非局限於松針傷人,來日若你內力臻達化境,吹秋毫,射微塵,那也未嘗不可。不過你若有幸臻此境地,天下之間,怕也無人是你敵手了。”

梁蕭聽出他話中的遺憾之意,微微苦笑,勁分剛柔,松針自袖中射出,也排出一個陣形,似方非方,似圓非圓。

公羊羽目光一閃,冷笑道:“你也用這個?”

“天地玄黃陣’乃百陣之王,無破之法。除了以彼攻彼,再無良策。”

公羊羽冷笑道:“算你小子有些見識。”一揮袖,地上松針如被風吹,玄天二十四陣運轉開來:“立春陣”若殷雷滾滾;“雨水陣”如斜風吹雨;“驚蟄陣”蛟龍擺尾;“春分陣”自分陰陽;“立夏陣”奔騰似火,“芒種陣”銳如麥芒,“小暑”、“大暑”前後勾連,“小雪”、“大雪”左右仿徨;“霜降陣”若六合飛箱,無所不至;“寒露陣”似葉間露水,聚散無方。一時間,陣形依四季變化,分進合擊。

梁蕭也拂袖轉動“玄天二十四陣”,但方位頗有不同。“冬至陣”對上公羊羽的“夏至陣”“秋分”對“春分”,“大雪”對“小暑”,“處暑”對“清明”,“寒露”對“谷雨”。玄天二十四陣合節氣之變,自有陰陽生克,公羊羽陣法遭克,頓然凝滯。

梁蕭再一揮袖,“成土陣”從正北出,“隱土陣”自東北來,“晨土陣”自東南出,“滔土陣”從西南來。一時後土九州九陣各依方位,紛紛殺出。

公羊羽冷笑一聲,大袖輕揮,玄天陣散至兩冀,九州九陣居中突出。所謂南火克西金,他以正南“深土陣”抵擋梁蕭西方的“並土陣”;東木鎮北水,以正東“信土陣”抵擋梁蕭正北“成土陣”。其他七陣,也各依五行克制。其勢便如白鶴展翅,縹緲間暗藏殺機。

梁蕭識得這是“天地玄黃陣”中“玄黃九變”之一的“鶴翔之變”,當下雙眉一挑,揚聲道:“虎踞之形。”

他內勁到處,後土陣內收,玄天陣外突,形如一只踞地猛虎,與沖天白鶴遙相對峙。公蘋羽深知攻不可久,鬥得片刻,陣勢內斂,變“品質之勢”。

、蟲質為龍生九子之一,幼時其形如龜,成年後脫掉外殼,化龍而去。這一變寓攻於守,後續變化甚多。梁蕭即變為“風翥之勢”,易守為攻。公羊羽立成“黃龍之變”,玄天、後土二陣忽前忽後,勢若神龍,不見首尾。梁蕭陣變“玄龜之形”,任其來回沖擊,不動如山。

兩人雖以內力遙遙駕馭松針,鬥得實則卻是智謀。“玄黃九變”頃刻變完,二人又另創新陣,仿佛弈棋一般。“玄黃九變”好比定勢布陣,布陣已畢,再隨機應變,各出新意。只不過這比鬥陣法,蘊含許多五行生克、八卦九宮之理,較之棋理卻又繁復許多了。

公羊羽越鬥越驚,心道:“這小子年紀輕輕,算學怎地如此了得。此陣他不過初涉,我卻鉆研多年,卻占不得半點便宜。”殊不知梁蕭也是窮思蠍慮,不敢疏忽半分。初時他不過為求自保,後來漸得妙趣,於學問之專注,反倒勝過關切自身性命了。

二人均為當世一等一的聰明人。此番鬥智,真可謂棋逢對手。初時變陣尚且疾如狂風,鬥到艱深處,漸漸放緩,各各整眉苦思,過得一時半會兒,方才各出袖風,交換一輪變化,變到山窮水盡處,又才各自托腮長思。直到一方萌發靈感,重又變陣應對。

如此鬥了兩個時辰,勝負未分。忽聽得西方山中傳來一聲鷹唳,尖細悠長,久久不絕。公羊羽雙眉一動,微有不耐之色。

那鷹唳響良久,仍不見歇。公羊羽倏地站起,一揮袖,兩枚碧松針射向梁蕭。梁蕭沉浸於陣法之中,不防他突然出手,“膻中”、“神封”兩穴一麻,頓被制住。

只聽公羊羽笑道:“陣法呆會兒再鬥不遲,那兩個賊貨鬥得許久,也不知勝負如何,咱們先去瞧瞧熱鬧。”

梁蕭被他提在手裏,只覺耳邊風響。眼前景物一閃而沒。公羊羽起落如飛,轉瞬奔出數十裏路程。

到得一處山坳,公羊羽躍上一塊巨石,笑道:“到啦!”說罷將梁蕭放下。梁蕭定睛望去,只見遠處群山,翠峰橫空,雲環霧繞,不見天色;近處則是一片蘆葦蕩,蘆花搖曳,好似堆銀積雪一般。蕩邊立著一黑一白兩個人,黑衣的是蕭千絕,白衣人則五旬年紀,鼻高目深,面白無須,嘴唇薄似刀削,白發一絲不亂,如佛陀般堆在頭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