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傳 天驕鐵血 六、射天狼

文靖由白樸陪著,步上城樓,只見遠處蒙古大軍的旗幟滿山遍野,遮天蔽日,士兵比那日多出一倍不止,列陣若雲,紋絲不動。大江之上,艨艟鬥艦浩浩蕩蕩,順流而下,與宋軍水師遙遙相對。

城頭上百十口巨鍋,煮著混了火油的金汁,發出讓人窒息的惡臭。巨石滾木,堆積若山,城中數十萬百姓也被驅逐,精壯男子盡皆上城守衛,婦孺老弱推車牽牛,搬運矢石。

胡笳數聲,悠悠飄起,金鼓雷動,蒙古大軍發一聲喊,仿佛晴天霹靂,山川也為之顫抖。蒙軍水師數百小舟載著幹柴火油,燃起熊熊烈火,順流而下,向宋軍水師沖來,被撞上的大船,迸發耀眼火光,呂德指揮水師,一面滅火,一面移開陣形。

史天澤站在船頭,仰望宋軍水寨,見其分散,大旗一揮,劉整號令水師,借著水流之勢,奔騰直下,欲一鼓作氣,沖開宋軍。呂德發令,宋軍箭如飛蝗,火炮巨響,蒙軍士卒頓時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,帶著箭尾,從船上跌落,幾艘戰艦被火炮鐵砂打的粉碎,在江心打著轉,緩緩沉沒,

江邊蒙古大軍擺開巨弩飛石,向宋軍水師還以顏色,箭來石去,巨聲震耳。半柱香的功夫,雙方戰船便撞在一處,船上戰士東倒西歪,沒倒的操起弓箭長槍,在大江上廝殺,鮮血橫流,殷紅江水。

陸上鼓聲更加激烈,蒙古大軍踏著撼動天地的步伐,開始郁動,前方二十人一隊,推著高約五丈,半尺來厚,上面裹著牛皮和毛氈的擋箭牌,向城頭進發,後面是大弩和木制大炮。

火油塗上了箭矢,火箭點燃了引信,帶著密集的呼嘯聲,向城下傾落,火光伴隨著鳴爆在擋箭牌上閃現,裹著烈火的巨木撞在上面,燒透了牛皮和毛氈,木板在沖天的烈火中變得酥黑,蒙古大軍發出淒厲的喊聲,機括的摩擦聲中,弩炮向城頭打來,二十斤重的石箭頭接二連三地撞在城墻上,發出巨響,地動山搖。

林夢石傳下號令,破山弩絞起,這張床弩能將四十斤重的矢石射出千步,要二十人才能開動。悶響聲起,二十枚巨矢破空而出,煙塵四起,慘叫不斷,擋箭巨牌紛紛破碎。破山弩連發五次之後,蒙古大軍暴露在宋軍的弩炮之下,火箭在空氣散出繽紛的光芒,每閃過一次,城下就留下嚎叫滾動的人體,皮肉焦枯的臭味彌漫開來。

蒙軍拼命發射弩炮,向高不可及的城墻做徒勞地還擊,後面的大軍開始扛著雲梯,前仆後繼,向上猛沖,將雲梯搭上了城頭,蟻附登城。宋軍的巨石滾木落下,在山坡上塗了一層血紅的肉泥。那百十口大鍋被鐵鏈吊著傾落,滾燙的金汁落在蒙古士兵身上,燒透了鐵甲,貫肌洞骨,在內臟中沸騰,數不清的蒙古士兵帶著可怕的慘叫聲落下了雲梯。

近百名蒙軍推著巨大的撞車抵至城下,一鍋金汁伴隨著矢石兜頭落下,撞車失去了控制,翻倒在地,沾滿金汁的萬斤巨木被地上的火箭點燃,帶著飛旋的火焰,以不可阻擋之勢,沿著山坡向下滾落,留下一團一團的肉餅。

蒙古軍隊不支潰退,這時候,鼉鼓的巨鳴密集地響起,稍稍後退的蒙古人又瘋了般向前猛沖。

文靖已經看得有些虛脫,嘴裏陣陣發苦,幾欲嘔吐,眼見蒙古大軍後退,正松了口氣,哪知一陣鼓響,對方又沖了上來。顫聲道:“怎麽回事?”

“韃子皇帝到了。”王立眼中噴火,指著遠處,文靖遙目看去,只見一支白毛大纛,迎風招展。

蒙哥停住西域神駒“逐日”,遙望城下的廝殺,面肌微微抽動,陰沉沉一言不發。

“大汗。”兀良合台小心翼翼道:“如此攻打,不是辦法,我軍不熟水戰,江上占不著便宜,合州城又占盡地利,易守難攻……”

嗖的一聲,蒙哥的馬鞭狠狠抽在他的背上,兀良合台不由窒息。“我十六歲隨拔都汗西征,橫掃天下,攻無不克,區區合州城,哪能擋我?”蒙哥剛毅的臉上透著熾熱的光芒,好像天上的烈日,讓人不敢仰視:“想你祖父速不台何等驍勇?你身為他兒孫,竟然說出這麽沒志氣的話!”

兀良合台羞愧無比,下馬拜倒,大聲道:“臣下願率軍進攻東門。”

蒙哥也不回答,望著遠處道:“那個著藍袍的是伯顏麽?”兀良合台掉頭看去,只見伯顏縱馬馳騁,每每開弓,城頭必有一人倒下。

“正是他。”兀良合台道。

蒙哥淡淡一笑:“聽說破劍門是他的功勞,今日一見,果然驍勇,我要見他。”

號令下去,伯顏飛馬過來,翻身叩拜,“擡起頭來。”蒙哥沉喝,伯顏擡頭,蒙哥雙目若電,照在他臉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