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靈鷲之月(第6/8頁)

  她吃力地回過頭,看著站在她榻邊的白袍人,想要詢問個究竟,卻發現自己的胸口仿佛被大石壓著,竟然連吐出一個字都如此困難。

  那個人站在榻邊一直看著她,隱含無限期盼,俯下身來,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什麽——然而奇怪的是,他說的話她卻一個字也聽不見。

  “你說什麽?”她愕然,卻發現自己同樣說不出聲音來。是被魘住了嗎?還是……自己在做夢?

  她焦急萬分,還是無法動彈。

  月影從中天漸漸西斜,那個人望著她,眼神急切,身影卻越來越模糊,仿佛有一種力量正在將他拉離這個世間,融化在月光之下。他忽然擡起手在虛空裏比畫,一撇,一豎鉤,一點,似乎在寫著什麽。

  她終於認出了他在寫什麽。

  “小心……”他望著她,在虛空裏緩緩寫著。

  小心什麽?她愕然——然而第三個字尚未寫完,仿佛半空裏有依稀的笛聲傳來,外面的月光猛然便是一暗,仿佛半空有烏雲遮蔽了過來。

  天地暗淡的瞬間,那個薄如霧氣的人影忽然間就再也不見。

  “你是誰?”她震驚地脫口,仿佛身上的重壓瞬間消失,從床上翻身坐起。

  就在那個瞬間,她發現自己原來是做了一個夢。室內的月光明亮,卻空空蕩蕩一片,華麗的室內無數簾幕低垂,影影綽綽,只看得人心驚。身邊的蜜丹意已經睡著了,小小的手臂纏繞著她的腰肢,仿佛是一個依賴母親的孩子。

  蘇微坐在黑暗裏,按住了心口,只覺得那裏跳得極快。

  剛才那一幕似夢又非夢,恍惚迷離。

  那個夢裏的人,到底是誰?又是要告訴自己什麽呢?

  正在恍惚間,耳畔忽然又聽到了笛聲,從月光下傳來,縹緲不沾一絲人間煙火氣。那一刻她忽地驚醒過來,忍不住坐起身來,看向窗外。一輪滿月在月宮之上靜靜懸掛,最高處的宮殿上有人在吹笛,那笛聲裏仿佛有一種奇特的力量。

  她再也忍不住,翻身掠出窗外。

  當她出現在湖邊的曼陀羅林旁時,笛聲驀然停止了,仿佛那個人在極遠處也能感覺到她的一舉一動。笛聲停止的瞬間,蘇微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腳步,不敢再深入。

  然而,就在她止步的那個瞬間,那個高台上的人卻動了。

  他在冷月下掠下高台,淩空飛渡過那片聖湖,衣袂飄舉,宛如一只掠過寒塘的白鶴,速度快如鬼魅,就這樣無聲無息地站到了她面前一丈開外,在面具後默默地看著她。月宮裏萬籟俱寂,連風都顯得如此靜謐和冰冷。有一種奇特的氣息縈繞著,讓她居然有被壓迫得不能喘息的感覺。

  “靈……靈均?”終於,她努力發出了一點聲音。

  “正是。”戴面具的吹笛者微微點了點頭,躬身行禮,語聲卻溫良如常,“昨夜祭典繁忙,無法分身迎接蘇姑娘的到來,還望恕罪。”

  他的語聲在冷月下傳來,雖然近在咫尺,卻依舊是如籠罩在霧氣裏,縹緲不定,令人分不清聲音的來源——這是腹語還是幻音之術?她愕然地想著。眼前戴著木雕面具的人詭秘非常,面目森然,令人心生冷意。

  “剛才我……我好像做了一個夢。”她喃喃,覺得四肢猶自沉重如鐵,“有一個和你穿著一模一樣衣服的人到了我的房間……”

  “是嗎?”靈均頓了一頓,那一瞬,雖然隔著面具,她仿佛可以看到他的目光閃爍了一下,許久才冷然,“他說了什麽?”

  “什麽也沒說。”她搖了搖頭,低聲,“我好像魘住了。”

  “哦……可能月宮裏還存在著某些不幹不凈的東西吧?特別是朱雀宮,也遊蕩著很多亡靈。”靈均卻若有所思地喃喃,“抱歉,是在下考慮不周——明日給姑娘換一個地方。”

  “那也不用。你別半夜吹笛子就行。你的笛聲……真的讓人聽了好不舒服。”蘇微搖頭,支撐著額頭,她為人向來率直,此刻身在別人屋檐下,竟也顧不得是否傷了主人顏面。

  “是嗎?”靈均收起了笛子,啞然,“我還以為我吹得沒那麽差。”

  蘇微皺了皺眉頭,望著他,忽然情不自禁地問:“為什麽你在月宮裏還戴面具?”

  “哦?這個嘛……”沒想到她會忽然問這樣一個問題,靈均微微一怔,旋即微笑,“因為修習術法的原因,我不能讓人看到我的真面目。這是禁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