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 馬頭琴(第3/7頁)



風紅無語,心裏也微微一顫。雖然那操琴的人琴中毫無殺意,可那股蒼涼淒厲之意始終卻是她所聞所未聞。此人既然敢在這裏動手,無疑是知道她的身份,知道她身份尤然敢於巍然獨坐如此,無疑是心裏有極大的勝算。如果說是上陣搏殺,此人單單一張琴,就已經占了上風。

琴聲終於娓娓而落,仿佛那獨嘯的狼又帶傷遠去,樹林中有人在叩一張小鼓,一記鼓聲伴著琴音,散入緲緲空茫。

“叛逆不降麽?”那操琴之人起身笑道。

就在他揮手戟指風紅的時候,風紅的紅衣如火,飄飛起來直掠向他。雖然隔著池塘,可是風紅一動,殺意卻隔著數十丈直撲到他面前。

“賊子敢爾!”那人竟是冷冷地一聲大笑。

隨著他笑,風紅背後忽然騰起丈余的飛灰,一共五道,有如凝聚的煙柱一般騰起,五個暗紅色的影子在飛灰中出現,隨即如五道紅箭那樣,從四周逼向了風紅。就在同時,老槐樹上兩襲暗紅衣也是撕風而來,那兩個藏在暗處的高手從高處落下,為求一擊必殺竟然反蹬樹幹,落下的威勢直如五嶽壓頂。

“好!”風紅在那人大笑的瞬間也忽然轉身,束衣刀的刀刃劃出一道飄逸的弧線,僅僅一弧而已,但是卻有一層一層的水勁從她的劍勢中蕩漾出去,逼近的七人無一例外地感覺到身陷渦流中,被一股柔勁憑空推開數尺。

八人幾乎是一齊落地,七條暗紅色的影子圍繞風紅,風紅束衣刀在地下一劃,已經畫下了徑長九尺的一個圓。那七個暗影竟都是身披紅衣的西藏喇嘛,只在袖口間露出淡黃色的裏衣,胸前垂下瑪瑙串成的佛珠。七人姿勢均不相同,有如金剛伽藍的造像,雙手展開露出胸前的空門,甚至單腿獨立,臉上都是怒相,仿佛猙獰惡鬼,和中原武術迥然有別。風紅也見過藏傳喇嘛黃廟中的佛相,知道這七人雖然都面目猙獰,卻是模仿明王的憤怒相,只有降魔的威勢,卻並無半分邪意。

“你是誰?”風紅身邊的七人中,領頭那枯瘦喇嘛低聲喝問道。

“不知道我是誰?諸位為什麽要殺我?”風紅頭也不擡,只是凝視刀鋒。

“你是什麽?”那枯瘦喇嘛愣了一下,又一次喝問。

“不知道我是什麽?諸位為什麽要殺我?”風紅又是淡淡地反問。

她冷漠之余卻銳利詞鋒,那喇嘛漲紅臉“嗬嗬”幾聲,掙了片刻竟然再沒說出話來。

其實喇嘛本來也知道風紅是明尊教的高手,但是驚詫於風紅的一招出手,不由得要問她的師承和來歷,可是他漢文學得勉強,只知道問些簡單的句子,師承來歷這些詞在藏文他是清清楚楚,說漢文他卻仿佛一個結巴,以前似乎學過,可話在嘴邊就是吐不出來。心中一亂,觀想中的本尊形象就有些縹緲,楚布寺的大喇嘛都是修大手印一派,武功法力都來自觀想中的本尊,本尊越是清晰,功力也越強,於是靜心觀想也就是第一位的。他知道不能再想漢文,也只好鉗口不語,剩下的幾個喇嘛修為還不如他,縱然漢文比他好些,也不敢隨便在強敵面前走神。

那小山坡上獨立的卻是一個錦衣的青年,衣領袖口裹著一層華貴的裘皮。他那身短袍本來是蒙古人騎馬的裝束,可他身形修長,卻多了一分飄然俊逸。此時他微微一笑,手持一枝金紕長箭擊打著自己手心道:“明尊教五明子,泉州妙水堂主人,大師小心。”

他這聲囑咐有如廢話,可他鎮定的聲音傳來,一眾喇嘛居然都心神平復。風紅心裏一動,她已經覺察出那個青年似乎全無武功,卻能幫七個修為驚人的僧人安穩心神,完全是憑了他自身的鎮定。他無疑是這裏的領軍之人,有他在場,喇嘛們就多了一個強助。可惜風紅此時要殺他,卻難比登天了。那一招她和喇嘛間似乎只是各自用氣勁彈開對方,堪堪打了個平手,不過喇嘛們那股沛然大力卻已經占了上風,只是水部勁道“流水千山”層層疊疊,喇嘛以為她後勁無窮,才不敢追擊。此時她在地下畫下“縛露那陣”,乃是明尊教傳自西域的所謂“水陣”,已經是全力自守的陣勢。她自身功力並非遠超葉羽,只是那日在船上借漩渦的水勁同時施展縛露那陣,一舉封住葉羽“十萬風雷”的極剛劍法,才得以一輯而中擒獲葉羽。

雙方忽然都靜到了極點。風紅垂首不語,七個喇嘛手持各色降魔法器,有如七尊明王塑像。風紅蘊集在縛露那陣上的層層水勁仿佛在慢慢蕩漾出去,周圍的喇嘛也都感覺到陣中守勢極其強勁。他們遠自西藏而來,修的是密教降魔神通,對於明尊教的功夫並不熟悉,所以也不願輕動,只等風紅心神變動的時候才一舉出手。越是魔高道高,出手也就更是兇險。孩子打架,縱然傾盡全力也難以分出勝負,可普通武師拿一把缺牙刀,便能趁敵人一時分心取人性命。修為到了風紅和楚布寺“本願七金剛”的境界,比的就是心志而並非武功本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