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秋雨間(第4/6頁)



謝童一張臉兒飛紅,葉羽的眼神卻忽然變的冷厲,利刃一樣掃過呂鶴延一行人。呂鶴延那句話一語雙關,語義相當惡毒。當時蒙古皇族寵幸密宗黃教的一些僧侶,那些僧侶不講以經論,卻成天到晚悶在宮裏為皇帝煉制房中的藥物,還制作了天魔舞之類的淫戲,慫恿皇帝大肆召納嬪妃。皇帝的壽命短了,民間的奢迷風氣卻大漲,豪門世家的公子中,竟頗有一些有斷袖之癖,從各地召來年輕俊俏的孩子養成孌童帶在身邊,往往比女子還受寵幸。以謝童的相貌再怎麽扮作男子也還是顯得過於秀麗。呂鶴延遊戲一詞語義雙關,其實是暗指謝童自己去作孌童的意思。

他身後一幫人齊聲大笑,謝童卻忽然走到葉羽身邊攔在他身前,柳眉一剔,厲聲喝道:謝某人以禮相待,呂公子不要逼得彼此沒有退路!

呂鶴延連聲冷笑,也不說話。身後一幫武師家人卻還是笑個不住。

謝童心裏羞怒,臉上作色,一張臉由粉紅變得蒼白,最後終於忍住,一跺腳,扯著葉羽的袖子就向塔下走去。葉羽冷著臉,不動聲色的跟在她身後,走過那些武師的時候,腰間長劍被那一幫人看見。那幫人在身後嘻嘻哈哈的指點道:看那個龜孫子還帶著柄劍,以為巴結上謝家的公子就了不起,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東西!

葉羽本來緩緩的走著,此時腳步忽然微微停頓,臉上還是一絲表情都沒有。謝童急忙拉了他一把,葉羽猶豫了一下,終於微微嘆氣,任謝童將自己拉走了。

塔上的人肆無忌憚的笑聲還隱隱可聞,謝童已經急忙拉著葉羽向寺外走去,一邊苦笑道:少俠,還是給我一個面子不要動手罷。

為什麽?葉羽輕輕瞥了她一眼。

要是給人知道我和昆侖劍宗的葉少俠是朋友,我謝童在終南山的身份也難保不泄露出去,我們謝家上下幾百口或許明日就要死在明尊教手中,謝童無可奈何的說,我能忍,難道葉公子你就忍不得?這時候她又想起呂鶴延的話,一張臉紅得透血似的。

謝小姐,我有一個疑問,葉羽想了想,平靜的說。

什麽?謝童好奇的瞪大眼睛。

以你們開封謝家的身世和地位,何必屈尊在終南山門下呢?何況在我看來,你並不象一個道術中人。如果你不是終南山門人,也不會有這些麻煩,可是你寧願委屈自己,也要為終南山出生入死。我想不明白。

如果我說我是為了天下蒼生你可相信?謝童臉裏忽然閃過一種難解的神情。

不象。

以後告訴你罷,以後我想說的時候我第一個告訴你,謝童又恢復了甜潤的笑容,我們去無二齋吃那裏的王樓山洞梅花包子可好?

好長的名字,那是什麽包子?

到了就知道了。謝童踏著輕快的步子,扯著葉羽跑遠了。

遠處的一間僧舍裏,一個老和尚端坐在圃團上,圃團前卻有一壺烈酒,四樣菜肴──茴香鹵牛肉,香辣燒雞,文火冰蹄,灌湯黃魚。在這四樣葷到極點的菜肴和烈酒面前,老和尚木魚敲的絲毫不亂,仿佛看不見,聞不到一般。

小東西,竟然拐騙了終南山的門人,窗邊的人望著葉羽和謝童的背影自語道。

東不去,西不去,非要來這和尚廟讓我看見,也真是個麻煩的小子,那人醉熏熏的,說話似乎根本不著邊際。

其實世事終歸如此,該來的終要來,不該躲的躲不過,魏枯雪,你難道就不明白?和尚忽然開口說話了。

那我怎麽知道什麽便是該來的,什麽便是不該躲的?魏枯雪搖頭大笑,走回圃團前,飲一口烈酒,撕下一只雞腿使勁嚼了幾口。

醉又如何,你心裏未醉,自然知道什麽是該來的,什麽是不該躲的!虧你天下第一名劍,行事為人都下不得狠心,做不得決斷,世人知道,只怕要笑掉大牙了。和尚話雖激昂,卻說得平靜。

和尚,你這話裏頭有殺氣。魏枯雪嘿嘿笑道。

若是能夠,我倒想借些殺氣給你。

不必了,我魏枯雪殺人這麽些年,你那點殺氣別拿出來叫我笑話你!

魏枯雪,你掌中有劍,現在卻不動手,等到你掌中長劍變成一塊廢鐵,再動手就遲了!和尚猛的揚眉喝道。

我們二十年交情,你為什麽不代我動手?魏枯雪幽幽的問。

我我是出家人。

呵呵呵呵,出家人,魏枯雪喝了一大口酒,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向門邊走去,低聲道,和尚,不必勸我,我只是來你這裏喝酒。我自然知道該如何做,殺人,你一輩子也比不上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