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謝童(第2/5頁)



最後魏枯雪擡起眼睛看著那少年,慢悠悠的道:你小女孩子家,又家財萬貫,想來吃飯挑嘴得很,現在深秋時節,不肯多吃菜蔬,火氣就大了一點。只怕會有一場小病啊,謝童謝小姐。

你,你們那少年一雙清澈的眼睛裏面滿是慌亂,目光從葉羽轉到魏枯雪,又轉回到葉羽,左右看著,聲音抖得不成樣子。玉一樣的臉上忽然騰起胭脂般的顏色。

葉羽送開他的手,坐回椅子上緩緩說道:謝小姐,你的好奇心未免也太大了些,把我們師徒扔在這裏戲弄一番就可以了。何必又要親自跑過來看我們的動靜呢?

魏某也不相信以瑩兒姑娘那麽大的脾氣,會派人來烹茶招待我們。魏枯雪慢條斯理的喝茶。

瑩兒姑娘雖然是個丫鬟,可是那樣的脾氣,絲毫沒有在少爺身邊服侍的謹慎小心,那麽她的主人多半也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姐了。葉羽接口道。

主子能想出閉而不見,消磨客人耐性的辦法來消遣客人,小氣得很,多半也是女子的手筆。魏枯雪和葉羽一人一句輪流說了下去。

雖然改了裝束,可以男子和女子走路的姿勢頗有不同,謝小姐剛才進來那幾步,就已經露了痕跡。

何況雖然改了裝束,但是從謝小姐袖子裏偶爾露出的中衣看來,所用的料子一定是有名的大綢緞號裏頭定制的,敢問一個奴仆怎麽可能有這樣的衣服,又怎麽敢在主人的家裏穿呢?

開封謝家的公子繼承諾大家業,卻不喜歡見人,江湖上總會有好事之徒懷疑那謝公子是女子假扮的。這種事情固然不多,也未必就很稀罕,謝小姐怕是沒有機會聽到,自以為別人都被蒙在鼓裏吧?

最可笑的,魏枯雪呵呵笑道,你從一進這裏,眼睛就避開我這個徒弟,只是偶爾看我,分明是大家閨秀看見少年男子時候回避的神情。若想扮作男裝,光是裝扮精心是不行的,還得有市井之徒的臉皮,這個謝小姐恐怕沒有領會吧?

唉,魏枯雪長嘆一聲,這一場鬥智到此為止可好?你的設計固然被我們看破了,我們也在這裏等足了四個時辰,兩下抵過。至於剛才摸了你手的是我這個徒弟,冤有頭債有主,謝小姐要算帳盡管找他去,與我作師傅的無關,可不要城門失火,秧及池魚。

說罷,魏枯雪不顧身邊弟子銳利的眼睛死死盯在自己臉上,一仰脖子把殘茶喝盡了。然後放下茶盞微笑著看那個少年不顧一切的沖出門外去。

師傅,何苦害我?看著魏枯雪無動於衷的樣子,葉羽最後只得收回了目光。

勸君莫惜金縷衣,勸君惜取少年時魏枯雪忽然從葉羽腰間拔出龍淵劍。他歪靠在椅子上,輕輕的彈著劍,懶懶的唱著歌,眯起眼睛看窗外的一縷斜陽,唇邊的笑意若有若無。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懷纏繞在歌聲裏,徘徊在流光中。

葉羽靜靜的看著他,直到歌聲落下也沒有再說一句話。

到了掌燈的時分,魏枯雪又在椅子上打盹了。葉羽走到窗邊,用力推開窗戶,放入了一片夜色。他回頭看著椅子上的師傅,忽然有些感嘆。堪稱天下劍術第一人的魏枯雪,身上卻並不總是天下第一的傲氣和豪情。自己小的時候,魏枯雪是什麽樣子的呢?葉羽想不起來,他也不知道自己出生前的魏枯雪又經過怎樣的風雨。魏枯雪那雙變幻莫測的眼睛,時而鋒利,時而柔和,時而清澈,時而朦朧,葉羽也只能從那裏面隱約看見師傅一生的變幻。

縱然武功天下第一,到頭來卻還是有這般那般的不如意。莫非師傅也曾有失落的事情?莫非他為之遺憾的事情縱然通天的武功也挽回不了?

世間可有無憂的人?輕聲問著自己,葉羽一下子出神了。

世間可有無憂的人?葉公子這一聲長嘆感人至深,幾可以和屈夫子的《天問》相比,道出了盤古開拓天地以來我輩俗人的無奈啊!雖然說得冠冕堂皇,可是從語氣裏分明可以聽出那人的嘲笑和不屑。

葉羽臉上猛的發燙,似乎有些紅了,所幸入夜時分,想來對方也看不清楚。

可來者卻並不罷休,提著一只燈籠一直湊到葉羽臉上去,一雙明亮的眼睛也出現在他面前,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。讓我看看葉公子是不是滿面悲容,也好一同悲傷。令師說我不敢看公子的臉,公子現在看看我,就知道我到底是敢看不敢看了。謝童清秀的臉蛋不施脂粉,漆黑的長發卻已經拿一段金色的輕紗挽起作女兒妝了,一身月白的裙子外面也罩著金色的輕紗,正擺出一付捉弄的神情靠在窗戶邊的墻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