幻世 ACT-8 雪獄

“聽說幽草那個丫頭,老爺給她什麽賞賜都不要,卻居然還要求去雪獄裏服侍大公子!”“真是膽子大……那個妖怪一樣的大公子據說想吃了她呢!”“是阿是阿,那一天,真真嚇殺我了……”“看來,是跟了大公子太久,幽草那個丫頭也有些瘋了。”手裏提著食盒,走過長長的廊道,隱約聽見那些侍女們的議論。

她只是低頭,默默走過。

耳上的傷口已經痊愈的差不多了,然而,每次一想起當天他最後看她的眼神,心就仿佛被再一次血淋淋的剖開。

少主被關在這個雪獄裏——那個陰冷幽閉的地下密室。

三面是玄武巖的墻壁,一面,厚重的鐵門隔開了外面的一切,只留下一個不足一尺見方的小窗,可以探查,門下一個狹長的縫隙,卻是送飯的抽屜。

謝老閣主對武林所有人保證,他的兒子被好好的看管在一個蒼蠅都飛不出的地方,以後,再也不會出來為禍武林……

因為我兒子瘋了,所以,他做的什麽和鼎劍閣一點關系都沒有……以後,我保證,犬子再也不會出去胡鬧了。

帶著一些無奈和苦痛,老閣主對那些上門論理的武林頭面人物解釋,然後,帶那些人,去參觀那個被囚禁在密室鐵門裏的兒子。

在那些人從小窗裏面窺視的時候,裏面那個人便狂躁的站起,大笑,拼命撕扯著那些貫穿在自己身體裏的鐵鐐。

“原來,真的是一個瘋子啊……”那些人,在看過被嚴密關押起來的鼎劍閣大公子以後,都有些茫然若失的嘆氣——既然是一個瘋子,那麽,那些仇,也是報不得的了。

從那個小窗裏看進去,陰沉的光線下,她看見有沉重的鐵鐐鎖住了他的雙手雙腳,而另外還有兩根,穿透了他左右鎖骨,把他活生生的釘在了方圓三尺之內。只要稍微使力,便痛苦不堪。

在鐵鐐穿過的地方,他傷口已經全部潰爛,即使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但是膿水的氣味充盈在整個地牢中,無法掩飾。

他再也不願意和她說話,也不進任何飲食。

幽草去求老爺找一個大夫來給少主治傷,老爺卻淡淡的笑著,說:“淵兒簡直是個妖怪啊。那麽一點傷,怎麽死的了?你也不用太費心,這個兒子,我就當沒有了……”她在一邊低著頭,咬著嘴角,輕聲說:“老爺,少主不怕死,可是——他是個有潔癖的人!這樣比殺了他還痛苦啊!”然而,老爺已經轉頭和總管笑語去了。

——老爺當然應該高興,因為方天嵐死後,今年武林盟主的位置,十有八九是該鼎劍閣的主人來當了。

看著當父親的那樣的淡漠,對比起以前他的慈愛,幽草終於隱隱知道,閣主是在故意折辱這個桀驁的兒子……

老閣主……真是狠心啊。雖然不能放任自己的兒子亂殺人,但是畢竟是自己的骨肉,難道關起來以後,連死活都不管了嗎?

她是一個下人而已……又能如何。

何況,將少主幽禁起來,至少,不會再由他殺人了。這是好事——所以,我做的對。

她一遍遍的對自己這樣說。

昨夜是滿月,按以往的慣例,他是要殺人的——然而,他卻被鎖在了石壁上!一整夜,他掙紮厲呼的聲音讓她聽得夜不能寐。

她在中夜坐起,在那道厚厚的鐵門外痛哭,拼命拍打著,叫著裏面的人,然而,那瘋了一樣的人沒有回答。只是在裏面狂歌,聲音到後來已經辨不出是哭是笑。

如果實在非要殺人的話……如果不殺人少主就會死的話——那麽,還不如殺了我吧。

但是……這並不是她一個人死就能夠解決的。他以後還是要殺人的……

少主,已經是一個飲血的魔鬼了。

“少主,用膳了。”然而,鐵門裏面的人還是如同以往一般,沒有出聲。

她踮起腳,從窗口看過去,只見幽暗的光線裏,他帶著鐐銬,靠著冰冷的巖石墻壁,看著房間的角落,不知想什麽,卻微微皺眉,只覺眉間的皺痕有如刀刻。

他瘦的越發厲害了,雙頰深深的陷了下去。整日整日的不動,偶爾站起來,卻是狂躁的扯動鎖住全身的鐵鐐。然而,因為穿過了肩胛骨,讓他的雙手卻使不出半點力。手還沒舉過肩頭便頹然落下,於是,一邊大笑著撕扯肩背的肌肉,一邊猛烈的咳嗽起來。

“少主,吃點東西吧。”她撫著冰冷的鐵門,輕聲勸告。一句話未落,卻看見他猛然抓起門底下送進去的飯菜,大笑著,狠狠對著她砸了過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