幻世 ACT-4 舞風

初春的原野。

郊外踏青遊人不斷,紅男綠女,袖挽春風。處處看來,都是旖旎風光。

陌上,一個白衣長發的男子,有些落寞的走過來。

他身後,默不作聲的跟著一位淡綠衫子的少女,幾乎是小跑著,跟著他的風一般的腳步,手裏捧著一個長長的布包。

陌上杏花盛開,一陣風過,便如雨般的灑落無數花瓣。白衣男子停下了腳步,看著落花,似乎想起什麽似的,眉頭又皺了皺,眉間的深痕有如刀刻。

“少主,老爺他們在那邊等呢。”看他有些出神,身後的綠衣侍女輕聲提醒。

他的目光投向長亭,那裏,鼎劍閣的幾個元老,在設宴餞行——不知道是不是有意,所有來相送的人,居然都是一身白衣。

滿座衣冠似雪。

“……”連侍女都覺得有些不自在,正待說什麽,忽然耳邊傳來了一陣歌聲:

“春日遊,杏花吹滿頭。

“陌上誰家年少?足風流!

“妾擬將身嫁予,一生休。

“縱使被無情棄——”不能羞!“那樣明快的歌聲,唱得那樣自然而毫無忸怩做作,不但是那個綠衣侍女,連看著半空落花的白衣男子,都不由得向歌聲傳來的地方看去。

秋千架子下,一群也是出遊的女子在嘻嘻哈哈,中間那個穿著水紅色百蝶穿花長裙的女子在歌聲中微微使力,看的出是個蕩秋千的好手,一邊唱歌,一邊腳下適時的一蹬,繩子越來越高,如飛一般的輕盈。

“好啊!阿繡,加把勁兒!”在一片的叫好聲中,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,熱情中帶著幾分靦腆,看去,只見長亭底下,少卿早已顧不得父親在旁,大聲看向這邊,喝起彩來。

在眾人喝采聲中,秋千上的女子微微一笑,裙裾如風,越蕩越高,如同一道彩虹。

“你看,阿繡那丫頭今天是瘋了不成?”人群中,有姐妹笑著打趣。

“沒看謝家二少爺在嘛……”有好幾個人笑著回答。

這時,只見秋千已蕩的幾乎和地齊平,直直沒入對面的柳樹桃花中。

在那一刹間,秋千上的妙齡女子微微向前探首,編貝似的牙齒一咬,從那一樹開的火也似的碧桃中,咬下了一枝繁花來。

“阿繡好厲害!”秋千下一群人拍手笑起來,秋千上的少女美目流光,笑吟吟的看著長亭裏謝家二公子,不再蹬秋千,卻騰出手來,將一綹散出來的長發掖到耳後,然後將叼著的碧桃拿到手裏,對著少卿一笑,揚手將手裏的桃花丟給了他。

看的人一陣哄笑,少卿的臉陣紅陣白,喜悅而忐忑的看了一邊不動聲色的父親一眼,終於還是忍不住跳出去,撿起了那支桃花。

白衣長發的男子站在陌上,看了許久,深不見底的眼眸裏忽然有幽幽的光芒,忽然不回頭問:“幽草,這個——就是少卿他的心上人?”對於這個突兀的提問幽草不禁一怔,然後有些奇怪的看了少主一眼,驚訝於他眼中重新出現的詭異與殘忍,輕輕回答:“是的。阿繡……是鼎劍閣裏管園子阮花匠的女兒……”“一個下人而已……”有些不屑地,少淵忽然揚眉冷笑,“那些肮臟的下人——居然也敢那樣笑……”幽草看見他有意無意的擡手,碰了碰肩後的傷疤,眼睛裏,忽然有濃重的陰郁。

她心中不由得一跳:“少主,我求你,請不要對阿繡——”等不得她說完話,只覺耳邊一陣風過,少主已經不在原地。

“哎呀呀!”女伴中,響起了一片的驚呼。

剛剛緩下來的秋千復又高高蕩起,白衣長發的青年男子忽然如天外飛來一般,掠上了秋千,一手拉著繩子,一手抱著阿繡的纖腰,也不見他如何使力,便如同飛仙一般輕飄飄的從兩丈高的秋千架子上落下。

水紅衣衫的少女,一時嚇得臉色雪白。

“大哥,你——”少卿急怒交加,完全顧不上今天是餞行的日子,想沖過來,卻被一直不動聲色的老閣主一把拉住:“淵兒,你這是做什麽?”看著這個一向怪僻桀驁的大兒子,鼎劍閣的閣主有些無奈的問。

“我要這個女子!……我一個人過的厭煩了。我要個活的,新的人,來陪我。可以嗎?”少淵的眼神很平靜,很冷漠,不知道他做了什麽,那個眼裏帶著憤恨和委屈的女子雖然一直努力的掙紮,卻偏偏動不了。他眼色桀驁的看著父親,看著弟弟,看著所有元老。

少卿幾乎要咆哮起來:“大哥!你瘋了?阿繡,阿繡是……是我的人!”這個少年,被逼著當眾說出了私心裏的話,一時臉色漲的通紅。看著自小景仰,卻從未接近的兄長,他明澈的眼睛裏有徹骨的憤怒和失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