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夜雪 七、雪 第六夜(第7/10頁)



八駿是他一手培養出的絕頂殺手八人組,其能力更在十二銀翼之上——這一次八駿全出,只為截殺從藥師谷返回的妙風,即便是那家夥武功再好,幾日內也不可能安然殺出重圍吧。

何況……他身邊,多半還會帶著那個藥師谷不會武功的女人。

“若不能擊殺妙風,”他在黑暗裏閉上了眼睛,冷冷吩咐,“則務必取來那個女醫者的首級。”

“是!”屬下低低應了一聲,便膝行告退。

他坐在黑暗的最深處,重新閉上了眼睛,將心神凝聚在雙目之間。

腦後金針,隱隱作痛。那一雙眼睛又浮凸出來,寧靜地望著他……明介。明介。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,遠遠近近,一路引燃無數的幻象。火。血。奔逃。滅頂而來的黑暗……

他終於無法忍受,一拳擊在身側的冰冷石地上,全身微微發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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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展白醒來的時候,日頭已然上三竿。

他一驚,立刻翻身坐起——居然睡了那麽久!沫兒的病還急待回臨安治療,自己居然睡死過去了!

柳非非的貼身丫鬟胭脂奴端了早點進來,重重把早餐盤子放到桌上,似乎心裏有氣:“喏,吃了就給我走吧!——真是不知道小姐看上你什麽?說來就來,說走就走,沒錢沒勢,無情無義,小姐卻偏偏最是把你放在心上!真是鬼迷心竅。”

霍展白被這個小丫頭說的臉上陣紅陣白,覺得嘴裏的蓮子粥也沒了味道:“對不住。”

“呵……不用對我說對不住,”胭脂奴哼了一聲,“也虧上一次,你那群朋友在樓裏喝醉了,對小姐說了你八年來的種種事情,可真是驚世駭俗呀!——小姐一聽,終於灰了心。”

“夏淺羽……”霍展白當然知道來這樓裏的都是哪些死黨,不由咬牙切齒喃喃。

幾次三番和他們說了,不許再提當年之事,可這幫大嘴巴的家夥還是不知好歹。

“正好西域來了一個巨賈,那胡商錢多得可以壓死人,一眼就迷上了小姐。死了老婆,要續弦——想想總也比做妾好一些,就允了。”抱怨完了,胭脂奴就把他撇下,“你自己吃罷,小姐今兒一早就要出嫁啦!”

他一個人呆在房間裏,胡亂吃了幾口。樓外忽然傳來了鼓吹敲打之聲,熱鬧非凡。

他走到窗邊,推開窗子看下去,只見一隊花鼓正走到了樓下,箱籠連綿,聲勢浩大。一個四十來歲的胡人騎著高頭大馬,在玲瓏花界門口停了下來,褐發碧眼,絡腮胡子上滿臉的笑意,身後一隊家童和小廝擡著彩禮,鞭炮炸得人幾乎耳聾。

想來,這便是那位西域的胡商巨賈了。

迎娶青樓女子,本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,而這個胡商卻似肆無忌憚的張揚,應該是對柳非非寵愛已極。老鴇不知道收了多少銀子,終於放開了這棵搖錢樹,一路幹哭著將蒙著紅蓋頭的花魁扶了出來。

在臨入轎前,有意無意的,新嫁娘回頭穿過蓋頭的間隙,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間。

那裏,一個白衣男子臨窗而立,挺拔如臨風玉樹。

別了,白。

“怎麽?看到老相好出嫁,舍不得了?”耳邊忽然有人調侃,一只手直接拍到了他肩上。

誰?竟然在他沒有注意的時候悄然進入了室內?霍展白大驚之下身子立刻向右斜出,搶身去奪放在床頭的藥囊,右手的墨魂劍已然躍出劍鞘。

“住手!”在出劍的瞬間,他聽到對方大叫,“是我啊!”

“淺羽?”他一怔,劍鋒停頓,訥訥。

錦衣青年也是被他嚇了一跳,急切間抓起銀燭台擋在面前,長長吐了口氣:“我聽蟲娘說你昨夜到了揚州,投宿在這裏,今天就一早過來看看——老七你發什麽瘋啊!”

鼎劍閣成立之初,便設有四大名劍,後增為八名,均為中原武林各門各派裏的精英,各自身負絕學。而這個夏淺羽是華山派劍宗掌門人的獨子,比霍展白年長一歲,在八劍裏排行第六。雖然出身名門,生性卻放蕩不羈,平日喜歡留連風月場所,至今未娶。

自己當年第一次來這裏,就是被他拉過來的。

“不好意思。”他尷尬的一笑,收劍入鞘,“我太緊張了。”

夏淺羽放下燭台,蹙眉:“那藥,今年總該配好了吧?”

“好了。”霍展白微笑,吐出一口氣。

夏淺羽也是吐出一口氣:“總算是好了——再不好,我看你都要瘋魔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