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都賦 第十五章 魂歸

然而就在那個瞬間、忽然有一種奇異的光芒照徹了頭頂的天空!仿佛天一下子黯下來,烏雲四起,然而轉瞬就有閃電下擊,將整座禁城劈開——呼嘯風起,庭院裏的樹木獵獵作響,景合殿外,最後一批死士倒下的地方,流滿血的菊花殘瓣紛揚而起,卷向虛空。

聚集在禁城內外血戰的所有人,不約而同地擡頭驚呼!

那樣幾可顛覆天地的力量交鋒終於過去,天色只是一暗便重又放晴。五色旋風漸漸散開,花木枝葉零落,露出了風暴中心的兩人。點足於天極殿屋檐上,白衣人收指、再也不看對手一眼,忽地如風般折身,掠下了重重高樓,直奔景合殿。

“風涯大祭司?”公子舒夜認出了來人,脫口驚呼。

鼎劍候亦為之一震——這,便是天下盛傳的邪教頂尖高手、拜月教大祭司風涯?

那麽如今還站在天極殿頂的人,應該就是與他齊名的明教教王、山中老人霍恩?

就在白衣祭司折身而返的刹那、禁城最高樓上站著的那個黑衣身影陡然一縮——那是極為詭異的變化。遠遠看去,那個人的軀體陡然間就萎縮下去!

“教王!”所有明教人馬都驚呼起來,不自禁地掉頭向天極殿奔去。

然而就在那一個刹那、那個驀然萎縮的人形復又膨脹起來,在眾人的驚呼中轟然碎裂、化為千百片四散開來!就宛如有極烈的火藥在體內驀然爆發,那個人轉瞬就消失在空氣裏,只有零落的血雨灑在沖得最靠近的幾名明教教徒身上。

彌漫著血腥味的空氣中,一枚玄色的令符錚然落下——那是明教的聖火令。

“教王!”長老和教徒凝視著半空跌落的那一枚本教至寶,不可思議地驚呼——教王敗了?那個似乎是無所不能的教王,居然敗了!所有戰意和殺氣都在刹那間被瓦解殆盡。

在萬眾驚呼聲裏,風涯大祭司已經掠入了景合殿,輕如無物地落在庭院裏。那一襲白衣依然片塵不染,額環下的眼睛卻更深了,那種碧色隱隱透出某種不祥的死灰來。然而這個“非人”之人身上帶著的超越凡世極限的力量,一瞬間將庭內兩個人都鎮住。即便是翻覆天下的鼎劍候,都怔怔看著這個拜月教祭司說不出話來。

風涯看了一眼已死的長孫斯遠,眼神不變,只是對著公子舒夜伸出手來,微微一笑:“我應做的已經做完……我們走吧,你也該回月宮去找沙曼華了。”

祭司帶著鼎劍候和公子舒夜揚長遠去,一路上仿佛被某種力量震懾、居然沒有人敢動手。大內侍衛顧忌著皇上的安危,不敢有異動;有明教弟子發怒欲狂地撲上去,想要為教王復仇、然而風涯只是一揮手,半空中仿佛有看不見的利刃斬去,立刻將那些人攔腰斬為兩截!

從法門寺趕來的梅霓雅看到這般駭人的力量,立刻喝令教徒後退,聲音第一次因為驚怖而發抖。在風涯祭司前進的方向上,所有明教教徒和禦林軍死死盯著他、卻如潮水般紛紛下意識地退開。

——連明教的教王都在他手下化為齏粉,當世、有誰敢攖其鋒芒?

看到了門口那一尊巨大的金盤承露銅仙人像,知道是終於走出了九死一生的禁城。到了外頭,便能看到各地來勤王的軍隊前哨——

那一刹間,公子舒夜長長舒了口氣,放開了手心已經浸滿了冷汗的墨魂劍。擡頭,已經是新月懸空。這一日長的如同一百年,無數的廝殺較量已經如風掠過。背上墨香也在同時吐了口氣,對著當先的白衣祭司緩緩開口:“多謝。”

“外面應該有人接應吧?”風涯祭司一笑,“我也只能送到這裏了。”

公子舒夜和鼎劍候忽然間都聽到了奇怪的嗑嗑聲,仿佛有什麽在寸寸斷裂開來!那聲音是從祭司的白衣下發出的,他全身的骨骼如同枯木遇火,發出毀滅前脆弱之極的聲音。

兩人同時變了臉色,脫口驚呼:“風涯大祭司!”

“是時候了。”竟然說了一句和長孫斯遠臨終前一模一樣的話,白衣祭司擡頭望了望帝都上空出現的新月,眼神變得平靜而遼遠:“記得送我回南疆。”一語未落,他忽地一拂衣襟,折身掠上了金盤承露銅仙人像,在仙人掌中那個巨大的金盤上緩緩盤膝而坐,一手向天、一手垂地。白衣沐浴著月華,天地間仿佛一切都安靜下去。

公子舒夜和鼎劍候猛然間屏息,只覺有一種光華從這個軀體裏四射而出,散入月下。

“他死了麽?”只有武泰帝覺得好玩,咯咯笑,“他坐在那個大人的手心裏死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