羽·赤炎之瞳 尾  聲(第4/7頁)



等出了葉城,再找個荒僻的地方小心地下手吧!

車夫心裏盤算著,揚起鞭子駕著馬車駛出了葉,然而,那個滿腦子做著發財夢的車夫不知道,這一條路對他來說卻是死亡之路,一旦踏出,從此再也無法回到葉城。

兩天後,有路過的馬車在回雁川的偏僻角落裏發現了這輛被遺棄的馬車。車夫和一群大盜一起橫屍遍地,每個人眉間都有一點殷紅,如同被鋒利無比的劍一擊貫穿了顱骨——然而車上那個神秘的客人連同那一個木匣子,卻早已不知蹤跡。

只有青水滔滔,從充滿了淡淡薄霧的南迦密林裏湧出。

葉城的花魁殷夜來,從那一天起便永遠地在歷史裏消失了。再後來,有知道一些宮裏內幕的人偷偷的說,在劫火燃燒的前夜,殷仙子曾經奉召入宮獻舞,卻偏趕上了那一場天災,不幸葬身於那一場大火。

半生浮萍隨逝水,一宵冷遇葬名花。

傾城一舞,自此絕響。

萬裏之外,當太陽從大海上升起的時候,房間裏的燭火也已經燃盡。那一對新婚夫婦相對著坐在那裏,一整夜沒有動過一動。

日光從窗欞照進來了,映照得這個房間一片金紅的喜慶氣息。一夜未睡,織鶯覺得全身都僵硬了,不由得從搖晃的流蘇後偷偷擡眼看了一下羲錚,而對方只是坐在那裏,雙目微垂,沒有說一句話。

她想說什麽,卻又覺得無從出口。

昨夜,在處理完望舒遇刺的事情後,元老院還是趕在子夜前為他們舉行了婚禮。然而,羲錚全程卻都是默默無一語。就算是酒宴結束,賓客散去,到了兩人獨處的時候,他也沒有說一句話。織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,視他如長兄,從不敢在他面前任性。此刻當然也不敢自己一個人去休息,只能在那裏陪他默默地做了一整夜。

“你去休息吧。”當陽光照到了他們衣襟上的時候,身邊那個沉默的男人忽然開口了。她震了一下,有些手足無措。

“我要去巡邏了。”他站起身來,除掉了外面婚禮穿的禮服,她連忙上前,從衣架上拿下他平日穿的戎裝,準備服侍他換上——然而他只是默默看了新婚妻子一眼,從她手裏拿過衣服,沒有說一句話。

“羲錚……”她看著他走出門去,忍不住低低喚了一聲。

他停了一下,沒有回頭,只是低聲道:“對不起。”

對不起?她卻愕然不知所措。他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呢?所有的錯,都在於她——她在婚禮前的所作所為,不僅令他在外人面前丟了臉面,更是傷透了他的心。此刻,他為什麽反而要對自己說對不起?

“無論怎樣,我實在無法擁抱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,”羲錚卻背對著她,低聲道,“你永遠只是我妹妹,我愛的,是另一個人——對不起。”

她張大了嘴,卻說不出一個字。

他……他在說什麽?羲錚與自己成親,難道也是迫於父母的壓力和元老院的命令麽?——可是,羲錚是如此內向而寡言的人,平日幾乎從沒見他和其他女人說過什麽話。他所愛的女人又會是誰呢?是那些曾經和他並肩戰鬥過的女戰士麽?還是……

她忽然間脫口:“是凝?”

羲錚震了一下,臉色一變,卻沒有否認。

他這樣緘默的態度,讓她想起不久前在發現凝被刺殺的時候,他二話不說就扔下了自己,抱著那個鮫人飛奔前去找巫鹹大人求醫。當時他臉上的關切,簡直和自己看到望舒被刺時候一模一樣!

——是的,除了那個鮫人——凝,還會有誰?她是唯一和他朝夕相處的女子,是他在血和火戰場上唯一的夥伴。

早就聽說過傳言,自從九百年前開始,那些鐵血的戰士都往往會愛上駕駛風隼的鮫人,因為她們美麗、溫柔、忠貞、容顏百年不老,有著陸地上女子所沒有的一切——可是無論怎樣,凝都已經是一個垂暮的鮫人了啊……是因為她絕對的忠誠麽?

織鶯忍不住苦笑了一聲:是啊,那的確是自己正好缺少的東西。

她說不出一句話,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新婚的丈夫轉身離開——羲錚的背影孤獨而沉默,走入人群,轉瞬淹沒在燦爛的朝霞裏。

那一刻,她竟然覺得心如刀絞。

片刻後,廣場上傳來一陣鳴動,一架風隼從大地上掠起,俯瞰著碧海上密密麻麻的空桑人艦隊,輕靈迅捷地上下掠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