荒原雪 第十四章

一入洛陽,便是直接被軟轎擡入了朱雀大街上的聽雪樓中,連外頭的景象也沒看到半分,就被軟禁在一間房中,不得出去一步。

“靖姑娘傷勢未愈,又要處理幫務,暫時無暇相見,還請葉姑娘見諒。”

碑女如是說。

雖然不大清楚舒靖容帶她來此的原因,然而即使是不問江湖如葉風砂、也心知已是到了天下武林的中樞之所在,恐怕平靜下掩蓋著遍地的機關陷阱,步步都需要小心。

便不多問,只是靜靜的等待。

半月之後的一天下午,突然有侍女前來傳話:“靖姑娘有令,請葉姑娘到密室一見。”

不等她回答,立時便有兩名少女上前,手捧黑巾讓她系上。蒙住眼睛後,引著她走出去,一乘小轎便載了她出去。

不知走了多久,轎子停下,兩旁有人扶她下轎,並解下了蒙眼黑巾,又立時退了下去。

“風砂,你來了?”她正驚訝自己來到了何處,卻驀聽阿靖的聲音響起。

她回頭,只見一身緋衣的阿靖坐在屋另一頭,放下了手中的筆,擡頭道。

這是一間三丈見方的房間,陳設極為華美高雅,地上均鋪白貂之皮,壁嵌寶石,懸著數把神兵利器。這應該是一個密室,卻有兩扇門,一左一右。

阿靖坐在一張矮幾之後,在一堆的文牒中,放下了手中朱筆。她身側擺了一片假山堆成的地貌。石為山,水銀為江河,竟是小小的山川圖。

“近來事多,讓你久等了。”或許密室裏面沒有別的屬下,她說話已不似日前那般冷淡而威嚴,而帶了一些女子的輕盈,“在樓中悶了你多日,不好意思。”

風砂也笑了笑,眼裏卻有壓抑了半個多月的疑問,終於開口問了出來:“不知靖姑娘帶我回聽雪樓,究竟是為了什麽?不會是真的要我這個無用之人歸順聽雪樓吧?”

阿靖淡淡一笑,看著窗外,道:“你…不想見小高麽?……”

一語未落,不等臉色大變的風砂答話,側耳傾聽,緋衣女子的目光忽然一變,不由分說,拉著風砂來到左邊那扇門前,一把把她推了進去:“進去,別出聲!”

被莫名其妙的推了進去,風砂在門重新合上之前,聽到了另一扇門外的腳步聲。

“你又在看文書了?”那個進來的人問,有些關切,有些氣惱。

原來……是那個人的聲音。從門縫中看出去,那個輕裘緩帶的白衣公子一進來,就皺眉問,目光落在案上那一堆文牒上,“你傷才好了一點,怎可如此事必躬親。這些,讓下屬們去處理就行了。”

阿靖看了他一眼,卻不接口,只淡淡道:“你今天的氣色倒還好些……藥吃了麽?”

待他在屋中那張鋪著白虎皮的臥椅上坐下,她便起身撥旺了紫金手爐,用貂皮包著、放在他鋪著波斯大氅的膝上。

風砂透過門縫看見這般舉動,心下沉吟:“是了,蕭公子大病之人,血氣太弱,勢必怕冷懼寒,故密室中雖極為保暖,仍須生火。只是……如今正當初秋,天氣尚熱,只苦了靖姑娘。”

蕭憶情臉色極為蒼白,不住地咳嗽。

“面色蒼白,雙目暗隱青色。咳聲空洞而輕淺,必是在肺腑之間,而且已到了膏肓的地步。”聽著樓主的咳嗽,風砂又暗想,內心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。

蕭憶情坐在軟榻上,左手捧著紫金手爐,右手輕輕轉動一杯淺碧色的美酒,淡淡道:“甘肅那邊有消息傳來,天龍寨已被攻破。許攀龍已擒,其余皆殺或降。”

“天龍寨不過是一方霸主而已,如何跟聽雪樓比?這也是必然之事,”阿靖坐於他身側榻上,同樣淡淡地回答著,又問,“不知洞庭水幫那邊有無消息?”

“十二水寨既已攻破八寨,余下也只在指日之間。”蕭憶情道,不知想起了什麽,突然輕輕咳了幾聲,將目光由緋衣女子身上、轉投向窗外的天空。

沉默了片刻,終於緩緩道:“此去洞庭一趟,我倒遇見了一個人。”

“誰?”阿靖不經意地問了一句,心中卻想著風砂便在門外,被蕭憶情發覺必然不妥,須及早結束今日的談話,讓他離開密室才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