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兵閣 第五篇 七星劍

七星劍。

金吞口,烏木柄,鯊皮鞘。鞘上,有七點如同鮮血般鮮紅的寶石,連城之寶。

然,它的價值不在於此,而在於所代表的權力和威信——武當派掌教真人那泰山北鬥的地位。

記得那一天,他頭戴紫金冠,腰懸七星劍,在諸多武林頭面人物的簇擁下,在三清神像前接過了掌教的位子,從此成為執武林牛耳的人——才二十七歲的他,曾那樣地躊躇滿志。

他是武當派五十年來的第一高手,在第十九代掌門仙去之後正式由大弟子成為掌教。

蕭憶情又何足道?聽雪樓又何足道!

他麥任俠將聯合所有不屈服於聽雪樓的勢力,全力遏止蕭憶情那不可一世的並吞武林的野心。

道袍飛揚,他在解劍池邊揚眉冷笑,笑裏,全是年少的傲氣。

七星劍在他手中閃著火一樣的光芒。

然,此刻,在這昏暗密閉的墓室裏,整整九天粒米未進的他只是如同垂死的野獸般在角落裏喘息。幻覺……那由於極度饑餓困頓而產生的幻覺讓他又看見了那個人——那個將他騙進墓室、活生生將他反鎖在裏面的二師弟……好恨,他好恨!

恍惚中,看見二師弟張佩寧向他走了過來,帶著獰笑。他大怒,不顧一切地舉劍刺過去,然,沒有用……師弟忽然就到了他身邊,仍然獰笑地看他。

笑什麽?不準笑!不準!

他忽然張口,對著近在咫尺的那獰笑的臉一口咬了下去!

好腥……好熱的血啊……讓他已經紙一般薄的胃異常地興奮起來,他用力地舔著、吸著……終於,感覺到自己的嘴角傳來劇烈的刺痛——劇烈得足以讓半死的他也暫時恢復了一點清醒。

擡手一摸,臉上、手上到處是溫熱的血……他居然在昏迷中因為饑餓咬破了自己的嘴唇!

血,血……餓,好餓!他要吃的!

然,他知道自己是沒有救了的——這裏是武當山歷代掌門的墓室,為了完好地保存各位掌門的遺體,石門一旦關閉,是人力永遠無法開啟的,而且平日也絕少有人來。他經常出門遠遊,所以,即使幾個月沒見他,弟子和門人也不會覺得奇怪。

陷入了半瘋狂的狀態,他在昏暗中到處摸索著,用嘴舔著石壁上滲出的水滴,緩解著胃裏嫉極度的痛苦——和著血的水流在舌上,更加刺激起他無限的欲望。

他近乎癡迷地啃著一切所能碰上的東西,然,一路咬過去,什麽都不能吃……

木頭,巖石……墓室裏,就只有這兩件東西。

果然只是死人呆的地方啊——他絕望得發狂起來,拔出七星劍四處無力地砍殺——這裏是死人才呆的地方!而他才二十七歲!

死人……他的手驀然頓住了。

奇異而熱切的目光,停在了那一具具堅實的楠木棺材上。他的喉結上下滾動。

喉嚨裏呻吟出了不知是痛苦還是喜悅的聲音,他用盡所有余力舉起了劍,然後讓它順著慣性落下——楠木在吹毛斷發寶劍下如豆腐般剖開……

幸虧……幸虧有七星劍呢……

“哎呀,說起來大師兄還真的是遊俠心性——都到師傅的忌日了,還不回山,看來少不得要我這個二師哥帶大家來祭掃了。”

一個月以後,石墓的門忽然洞開,一群弟子擁著二師弟走入,而門打開後,首先映入眼簾的,竟然是棺蓋上那柄斜插的七星劍——鞘上的七顆紅寶石如同要滴出血來。

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墓裏一片狼籍的血腥景象——所有的棺木都被劈開了,屍體的殘肢淩亂地鋪了一地,那個正野獸般貪婪地啃著某只腐爛的人手的,居然、居然是……

“你又贏了。”在夕陽映照下的白色小樓裏,帶著面紗的女子微微嘆息著,對旁邊一個披著貂裘執著金杯的青年道,“果然,人和獸其實沒有多少區別。”

“阿靖……”青年沒有接著她的話題,只是微閉著眼睛,拍了拍她的手背,淡淡問,“高歡如今把他訓練得怎麽樣了?”

“很順利——他已經從內心裏完全被摧毀了——再給他套上籠頭他就會毫不反抗地跟我們走……”阿靖頷首,沉吟著,“麥任俠本來的武功實在是不錯,一旦訓練成了殺手、吹花小築的實力將大大提高。”

“如果不是因為他是個人才,我早叫張佩寧殺了他了……何必那麽費事地把他關在那種地方折磨他。”蕭憶情啜了口酒,神色淡漠,隨手把玩著橫在膝上的七星劍,仿佛那無上的權威象征只是一個玩具,冷笑——“什麽正派名門的子弟,從小的忠孝禮義……其實人人的心裏都是一只野獸。那些道德倫理只是象一個堅硬的面具,如果你敲破了它,會看見內裏藏的只是醜陋不堪的畜類而已——”那才是人的本性啊……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