鏡·辟天 十一、背離(第4/9頁)


飛廉站在街上,望了遠處的含光殿一眼——門口簇擁著密密麻麻的軍隊,一門紅衣大炮赫然正對著大殿正門,吐出駭人的紅光。硝煙味在彌漫,殿上那種血紅色的光已經淡下去了,顯然那個結界的力量已然在重創下逐漸削弱。

他只覺得全身的血都冷了下去:遲了麽?難道帝國軍隊已然搶先攻破了含光殿?

就在這一刹那,前方發出了轟然一聲裂響,似是紅衣大炮發出了最強烈的一擊!

眼看大殿上方的結界再也無法支持,就要支離破碎,一股極其淩厲的力量卻洶湧而出,半空光華大盛——包圍著含光殿的軍隊發出了一聲喊,仿佛浪潮一樣齊齊倒退!

怎麽了?!他一驚擡頭,卻看到了畢生不能忘的景象——含光殿的正門在炮火下轟然碎裂,就在這個碎裂的結界裏,忽地奔出了一個白衣女子!

“巫真!”無數人發出了低低的驚呼。

巫真雲燭顯然已是極為虛弱,連腳步都是踉蹌的。白衣染血,勉力奔到缺口上來,張開雙手試圖阻攔那些洶湧而入的軍隊——然而,在軍團戰士的指揮下,紅衣大炮向後挫了一挫,重新填充了火藥,做好了新發一擊的準備。

“不!”飛廉脫口低呼了一句,不顧一切地撥開眾人,搶身奔去——以雲燭現在如此衰弱的狀態,怎能和紅衣大炮正面對抗!

然而,炮火尚未從膛中發出,那個白衣聖女已經沖到了紅衣大炮面前,仿佛是力量衰竭,她再也無法把即將發射的炮口推得轉向,眼看火藥即將爆發——就在那一個瞬間,她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舉動:毫不猶豫的撲倒在炮口上,轉過手腕,一劍刺向了自己的心口!

血從身體裏急速洶湧而出,迅速地湧入了炮膛——熾熱的血液倒灌而入,一瞬間就將炮膛內填充著的火藥全部濡濕。引線燒盡,那一發炮火剛要爆發,卻只是喑啞地響了一聲,隨即沉默。

所有戰士都在一瞬間愣住,定定地看著那一襲染血的白衣。

“還有誰?……還有誰、敢過來一步!”巫真雲燭從炮口上緩緩撐起了身子,舉目四顧,一個字一個字地開口,胸口正中插著一把短劍,雪亮奪目,“誰……還敢過來?”

周圍士兵被那樣奪人的氣勢逼住,下意識地齊齊倒退了一步。

“雲燭!”軍隊裏忽然有人低呼了一聲,巫彭元帥搶步而出,臉色蒼白的看著這個女子,“你這又是何苦?快放下劍——你難道想和我對抗到底麽?!”

白衣聖女看到了來人,眼神驟然一變:“元帥?……哈!”

她低笑起來,忽然反手一拔,將貫穿胸口的短劍血淋淋地拔出,直指向他:“站住!不許過來一步!——不錯!我就是要和你對抗到底!”

那個溫柔沉靜的女子,畢生也從未如此激烈放肆過,對著帝國元帥侃侃而談,神色絕決。從她心口拔出的長劍上,淋漓滴落串串鮮血。

“巫彭元帥,我自幼景仰你、敬慕你,視你如師如父——你要我去侍奉智者,於是我就在白塔上呆了十幾年,無怨無悔。哈……”她的語音越來越低,低低笑了起來,“可是、可是,你最終卻拋棄了我們!……可笑我一直還奢望你會在最後一刻救我們。哈。”

“一直到現在,我終於把你看明白了——

“堂堂的帝國元帥啊,你……其實是一個懦夫!”

她大笑起來,神色狂烈而決然。巫彭一直默不作聲,但聽到最後一句,眼神裏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憤怒,聲音依然冷如磬石:“巫真,何必負隅頑抗?你本不是該拿劍的人——如果放下劍,尚有一線生機。”

“哈,你…以為我還會相信麽?”雲燭冷笑,血染紅了大半個身子,“巫彭…我再也不會指望你什麽——也不許…不許你再來傷害我弟弟了……”

她緩緩說著,身子卻是開始再也無法控制的搖晃起來,每一次晃動,都從身體裏落下大串的血珠!

“你不但靈力耗盡,連生命也即將枯竭。”巫彭語音急促,“快放下劍!”

“不!”雲燭忽地用盡全力嘶聲回答,“絕不!”

她忽地一笑,眼神烈烈如火:“巫彭元帥,你錯誤的是……經常過高估計了權勢和名利的羈絆,卻低估了‘人’的力量——看著罷!”

雲燭說話的語氣越來越連貫、越來越響亮,竟然仿佛完全不似一個垂死的人——她擡起了手,一把將貫穿自己胸膛的劍拔了出來!血泉水一樣噴湧而出,然而她渾然不覺得疼痛,舉起劍,卻是再度向著自己身體刺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