鏡·雙城 十、分離(第5/11頁)



一邊說,她一邊揮手去拂滅唯一亮著的蠟燭。

“別滅!”不知道為何、客人陡然阻止,語氣慎重——然而,已經來不及了。

完全的黑暗籠罩了下來。沒有一絲風。急促的呼吸,悉莎的動作,纏繞的肢體倒向松軟的衾枕。她緊緊抱著客人,貼緊他結實的胸腹,呻吟:“怎麽……這麽冷啊……”然而愉悅的潮水瞬間吞沒了她,她完全不顧上別的,手指痙攣地抓著他背後的龍的圖騰。

完全的黑暗。沒有一絲風。所以看不到床頭上小小偶人嘴角露出的詭異的笑,以及埋首於女人身體的客人臉上奇異的表情。

不要熄燈……不要熄燈。沒有風,沒有光。

沒有風的黑夜裏,他將慢慢地腐爛。慢慢地……完全腐爛。他是不是早就死了……

女子在他身體下呻吟,伸出手抱緊他的軀體,她的身體溫暖而柔軟,頭發被汗打濕了、一縷縷緊貼他的胸膛和手臂。人的身體是那樣溫暖……那種他畢生渴望、卻抓不住得不到的溫暖。暗夜裏,蘇摩擡起頭,長長呼出一口氣,宛如夢遊一般,手移向女子的咽喉,指間一根透明的絲線若有若無。

淡淡的星光照進來,床頭上的暗角裏,偶人冷冷俯視著,嘴巴緩緩咧開。

“少主。”絲線緩緩勒入床上女子的咽喉,然而,門外忽然傳來了一個低低的聲音——雖然低,卻仿佛一根針刺入了神經,讓他的動作猛然停了下來。

“少主,”門外女人的聲音低低的,稟告,“左權使炎汐已經到了,有急事稟告。”

門推開的刹那、外面的微風和星光一起透入這個漆黑如死的房間。

他深深吸了一口氣,感覺胸腔中那種淹沒一切的欲望依然掙紮著不肯退卻。他勉強起身,門打開的時候,衣衫淩亂的他低下頭,看見了外面廊下的如意夫人和她身側的鮫人戰士。那名遠道前來的復國軍領袖單膝下跪迎接他的到來,此刻正擡眼注視著第一次見到的、鮫人們百年來眾口相傳的救世英雄。

門無聲地打開,門內的空氣腐爛而香甜,隱約還有女人斷續的呻吟,不知是痛苦還是歡樂。黑暗中浮凸出那個人的半面,宛如最完美的大理石雕像,然而深碧色的眼睛看起來居然是說不出的黯淡,接近暗夜的黑——那個瞬間,炎汐忽然有種窒息的感覺。

怎麽…怎麽會是這樣的人呢?

這就是多少年來、鮫人們指望著能扭轉命運的人?

復國軍左權使呆住了,一時間忘了直視是多麽無禮的舉動,茫然看著開門出來的傀儡師。然而戰士的眼睛卻穿過了蘇摩的肩、看到了漆黑一片的房內——完全的黑……最黑的角落裏,有什麽東西驀然咧開嘴、無聲地笑得正歡。

那是什麽?那是什麽!那是完全的“惡”……那個瞬間,連日來支撐著他的力量仿佛猛地瓦解。連一句回稟的話都沒有出口、力量完全從炎汐身體裏消失。

看著在見到少主之後不支倒地的炎汐,如意夫人連忙扶住他,回稟:“左權使來桃源郡的路上碰到了雲煥駕駛的風隼,被一路追擊,好容易才死裏逃生見到少主。”

深深吸著空氣,手指在門扇上用力握緊。蘇摩平定了呼吸,走出門來低頭查看前來的人的傷勢,看到背後那個可怖的傷口,皺眉:“很厲害的毒……但似乎被人解了?用雪罌子解掉的麽?”

傀儡師的手指停在炎汐背後,拔出夾在肩胛骨裏的斷箭箭頭。看到那些大大小小、深得見骨的傷口,再度皺眉:“原來不止受了一次傷……難為他還能趕來。”

“少主,左權使他、他還能活嗎?”如意夫人看到那樣的傷勢,倒抽一口冷氣。

“有我在。”蘇摩淡淡回答,手指輕彈,右手的戒指忽然全數彈出,打入炎汐血肉模糊的後背傷口,嵌入血肉。仿佛有看不見的黑氣沿著透明的引線,從戒指上一分分導出,桌上,小偶人緊閉著嘴坐在那裏,眼色陰沉。

“雲煥是誰?”讓傀儡在一邊汲取著毒素,蘇摩放開了手,開口問。

“是滄流軍隊裏的‘破軍少將’,”如意夫人低聲回答:“是目下帝國年輕一輩軍人中最厲害的一個,據說劍技內無人可比。巫彭一手提拔他上來,如今二十幾歲已經是少將軍了。”

“哦……那麽派他來桃源郡,是為了追查皇天吧。”蘇摩喝了一口茶,沉思,許久目光落到一邊養傷的炎汐身上,“左權使幾歲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