鏡·雙城 七、桃源(第2/7頁)



“不拼出命來,哪裏得來這寶貝。”楊公泉笑,把半枝瑤草放到老婆手上,“你好生收著,找個時間去鎮上賣了,然後買房買地,好好過日子。”

婦人歡喜得了不得,慌忙細心拿帕子包了:“你也餓了罷?待我去弄些酒菜來,好好吃一頓。”

楊公泉看著婦人出去了,一個人抱膝坐著,在漏風中縮了一下頭,心下又後悔起來、覺得不該把那株瑤草便這樣交付了老婆。肚中饑餓難忍,在榻上輾轉反側。

窗外忽然傳來一陣稀簌之聲,剛開始他還以為是風吹窗紙,然而那聲音卻是一直前行到了門外,然後停住。楊公泉悚然驚起,在榻上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。只聽果然有外面有人壓低了聲音在說話。

“應該便是這裏了。”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道。

“你沒記錯吧?你不過站在山上那麽看一眼、就能摸黑找到他家?”反駁的卻是一個女子,“萬一錯了,被人發現是今天從天闕那邊來的、我們就麻煩了!”

“噓……”年青男子讓對方壓低聲音,道,“先看看吧。”

然後楊公泉只聽兩人腳步聲挪到了窗下,明白了是誰,不由暗自失笑。聽得窗下輕輕一響,開了一條線,四只眼睛齊齊排著看進來。屋裏燈光黯淡,還不等兩人看清楚,窗子卻忽然吱呀大開了。那笙失聲叫了起來,引得隔壁黃狗吠了起來。

“噓,快進來!”楊公泉本來想嚇一下兩人,反而被那笙唬了一跳,連忙過去開門。

慕容修拉著那笙進門來,楊公泉左右看了看,發現沒有驚動鄰居,立刻栓了門,燈下將兩人從頭到腳看了看,又驚又喜:“慕容公子,你們怎生逃下來的?讓我白擔了半日心!”

“我們在山上藏到了天黑,木奴回去找了鬼姬來,讓比翼鳥送我們下山來的。”慕容修也是一臉的疲憊,應對卻依舊從容,“幸虧還記得老兄你白日裏指過的家舍方位、摸黑拉著那笙姑娘便投奔了過來——麻煩楊兄了。”

“哪裏的話,哪裏的話。”楊公泉搓著手笑了起來,忙把兩人往裏讓,“沒有慕容公子、我早在天闕上被強盜殺、被野獸啃了!——對了,茅公子江小姐如何了?”

“跑散了,沒見他們。”那笙嘆了口氣,想想難受,

“那笙姑娘莫難過,說不定他們吉人天相,此時也已經脫險了。”楊公泉看看家裏別無長物,只能舀了兩碗清水過來,“我家老婆子剛出去買吃食了,兩位稍等就好。”

疲憊交加,慕容修道了聲謝,便接過來一氣喝下。

那笙卻是怔怔的坐著,心知楊公泉的話只是安慰:茅江兩人既不如自己和慕容能得到鬼姬相助,也不如楊公泉那般熟悉地形,自身又無技藝傍身,要平安只怕是萬難。她對茅江楓毫無好感,但是對那個江楚佩小姐、或許是因為同命相憐,想到她從強盜蹂躪中余生、雲荒近在咫尺卻終難逃喪命,便忍不住怔怔落下淚來。

“怎麽了?”慕容修喝了水,緩了口氣,看到一路大大咧咧的那笙哭泣,吃驚地看過來。

“江姑娘的命真是苦。”那笙擦著眼淚,眼眶紅紅,“我沒辦法幫到她。”

慕容修不料這個苗人少女是為一個路遇的陌生人而傷心,想起那時候她奮不顧身撲過去用身體為江楚佩擋箭的情形,倒不由多看了那笙幾眼。

“唉,女人命苦,多半是因為跟錯了男人——你沒見被強盜擄掠來一路上那個書生的孱頭樣子!”楊公泉也跟著嘆了口氣,看著面前一對風塵仆仆的青年男女,笑謔,“哪像那笙姑娘有眼光、托付得慕容公子這樣的人?”

那笙正在喝水,聽得這句話差點嗆住,然而看了看慕容修,心裏嘿嘿笑了起來。卻可憐靦腆的慕容修登時鬧了個大紅臉,連連擺手:“楊兄,不是……”

一語未落,聽得外頭拍門聲響起,屋裏三人立刻噤聲。

“死鬼!關門幹嗎?老娘手裏拿滿了東西,怎麽開?”外面婦人聲音嚷了起來,用腳踹著門,“重的不得了,快來開門!”

“不妨事,是老婆子回來了。”楊公泉舒了口氣,對二人道,上去開了門。

那婦人一腳跨進門來,兀自嘮嘮叨叨數落,只見她:左手抱著一鬥米,米上放了一塊熟牛肉,幾樣雜碎,右手提了一壺酒,還捉著一只咯咯亂叫的母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