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 仗劍風流

洞室內。

珠光朦朧,清香淡淡。

小巧的人兒,猶自斜坐榻上,螓首低垂,明眸凝神。她潔白的雲紗,披肩的黑發,纖秀婀娜的背影,依舊是那樣的楚楚動人。

無咎落腳無聲,輕輕走到近前。

卻見她伸手輕扯,絲線松散,絲帕上的花朵,隨之已不復存在。

“靈兒……”

“唉,繡了多日,難遂心願。”

冰靈兒放下絲帕,回過頭來,她精致的容顏,依舊是清麗無雙,而她忽閃著的眸子裏,卻透著一絲悵然之色。

無咎撩起衣擺,在她身旁坐下,含笑道:“你所繡的花兒,已然枯萎……”

“是哦!”

冰靈兒的手中多了一朵幹枯的雪蓮花,示意道:“我加以臨摹,始終不得其韻。看來繡花之道,與修煉相仿呢。”自從離開燕谷之後,她便專注於繡花之中,卻也漸漸走出悲傷,恢復了幾分往日的神態。不過,她所呈現的恬靜,與落寞之色,看著讓人心疼。

“這是我的那朵雪蓮花?”

“嗯!”

“它來自神洲的北陵島。”

“神洲的極北之地,也有雪蓮花呢。”

無咎抓過冰靈兒的小手,便要敘說曾經的往事,忽又劍眉斜挑,意味深長道:“莫道天涯遠,仗劍自風流。豪氣沖幹雲,鐵血花千樹。”

“咦……”

冰靈兒歪著腦袋,沖著他端詳道:“想必你當年浴血沙場,便是這般的英雄氣概!”她忽閃著雙眼,又帶著癡迷的神色問道:“何時帶我返回神族,去那北陵島看一看?”

“且等雪蓮花開。”

無咎像是安慰,而話語中又寓意深遠。

“如今天象異變,冰封萬裏,草木枯絕,又何來的雪蓮花……”

冰靈兒自言自語,有些失落。她撿起絲帕,欣然又道:“我便繡一朵盛開的雪蓮,如何?”

無咎伸出手臂,將她輕輕擁在懷裏。

“靈兒,你若安好,便是花開……”

冰靈兒禁不住一把摟著他的脖頸,淚水奪眶而出。

“我知道師兄的遺骸受辱,我也知道你殺了區丁。我代師兄……謝謝你……”

“傻丫頭……”

……

無咎回到了玄鯤境。

他與萬聖子、鬼赤,以及夔龍衛,外出月余,不僅斬獲豐厚,重挫了神族,而且使得玄鯤境暫時遠離了兇險。

不過,這都成了玉真人的功勞。

他的豐功偉績,令人敬佩有加。他如今的威望,已有取代某位先生之勢。於是他在玄鯤境中四處亂逛,一邊享受著家族弟子的贊美之詞,一邊四處查看防禦,儼然擔負起了原界興亡的任重。所幸有了豐亨子的交代,震元珠的煉制並未中止。虞青子、盧宗等人,以及龍鵲率領的夔龍衛,也在暗中養精蓄銳。

而那位先生,已多日不見人影。

此時,他盤膝坐在洞室內,獨守著一方黑暗與寂靜。

他一手抓著酒壇,一手托著下巴,兩眼半睜半閉,眉宇間鎖著幾分憂色。他面前的褥子上,則是擺放成堆的玉簡。其中有仙門功法,也有《道祖神訣》與《玉神九經》。

冰靈兒,已漸漸走出悲傷。萬聖子、鬼赤、龍鵲、夫道子等人搶了大把晶石、寶物,各自忙著修煉。原界家族,亦好像遠離了兇險。於是他無先生便也空閑下來,而本該參悟功法,就此休整幾日,卻始終心神不寧。

是擔憂前程,還是懼怕那場天地浩劫?

皆而有之吧。

如今殺了刑天,與四位神族長老,並已抵達玄鯤郡,而玉虛子仍未現身。那位高人,怎會任由玉神界的損毀?或者說,他另有陰謀而無暇他顧?

之前有個說法,元會量劫降臨之際,玉神殿將打造一條通天陣法,逃脫那場災難。原界的十多萬修士也因此闖入玉神界,結果卻迎來一場又一場的殺戮。而那登天的途經是否存在,又位於何方?

且不管如何,這玄鯤境絕非久留之地。

接下來依舊要繼續西行,前往玉神殿。而帶著原界的兩萬人穿越玄鯤、白鳳、赤蛟、青龍四郡,又談何容易。畢節,已難以對付。據說垓復子、普重子與玉介子,更為的強大。

有玉真人的相助?

那家夥不再使壞,已謝天謝地,何況他並不簡單,且變得叫人捉摸不透。

豐亨子雖然修為大跌,卻也更為精明睿智。而他暗中的叮囑與托付,更像是在安排身後之事……

無咎想到此處,抓起酒壇灌了口酒。

“啐——”

酒水,寡淡無味。

他啐了一口,再次舉起壇子。

人生多舛,仙道蹉跎,怎奈無從選擇,唯有步步往前。便如這酒,變了味道,依然不忍釋手,卻能否沖淡寂寥、飲斷孤獨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