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白骨彩蝶

……

“啪——”

寂靜中,一聲脆響。

只見高高的石柱上,有人飛躍而下,卻少了飄逸靈動,便如石頭墜落而身不由己。而不過十余丈,他猛然抖動腕子,甩出一道黑色的繩索,仿如鞭子般的快疾而瞬間環繞石柱。如此稍稍借力,身子淩空倒卷。他再次抖動手腕,繩索倏然而回。他這才翻滾著收縮腰身,“砰”的雙腳著地。

“嘿——”

無咎咧嘴一樂,自鳴得意。

以他的修為,莫說三十丈,便是從三百丈,也摔不死他。而此前接連遇險,又接連飛越絕境,使他僥幸之余,不免想要松弛釋放。

便像是一頭逃脫枷鎖的困獸,九死一生之後,總要舔舐傷口,自我慰藉一番。

不過,這昆侖之虛,雖為上古秘境,卻也是個巨大的牢籠。或許,真正的兇險尚未降臨。

那是……

落腳的地方,為青石高台。高台之上,矗立著一座高大的石屋。四周錯落著十多根石柱,如同陣法一般,似乎禁錮著莫名的氣機,卻又叫人難明究竟。石柱過去,則是環繞著淡淡的霧氣而更添幾分神秘。

無咎慢慢走向石屋。

石屋占地十余丈,為木石建造,挑角飛檐,門窗通透。而高大的門楣之上,懸著匾額,刻有字跡,好像是“虛宿宮”。

一座宮殿?

那是上古文字,竟也能夠辨認。表明上古傳承延續至今,從未斷絕。

無咎走到門前,神色謹慎,稍作遲疑,擡腳踏入殿內。

寬敞的所在,有些陰暗,且空空蕩蕩,異常寂靜。迎面一道白玉石壁,遮住了大半個殿堂。其上坑坑點點,像是圖畫、或是符文。

星圖?

無咎見識過諸多幻境,也琢磨過玄天經緯圖。故而,他對於日月星辰並不陌生。

玉璧上的符文刻畫,應該便是一張星圖,或許過於高深玄妙,一時看不出個所以然。

無咎擡頭仰望,禁不住伸出手來。他想要觸摸玉璧探查究竟,卻又揮袖一甩而搖頭作罷。

置身莫測之地,切忌亂碰亂動。否則惹禍,純屬咎由自取。

玉璧兩側,另有去處。

就此右行,便繞到了星圖玉璧的背後。

無咎腳步謹慎。

玉璧的背後,擺放著石榻、石幾。而石榻之上,坐著一道人影。之所以說是人影,因為沒有服飾,沒有須發,只有白色的骨骸,維持著人的形狀……

正是一具人的骨骸,盤膝而坐。其左臂斜倚石幾,右臂與頭顱伸展,好像在眺望遠處,又或凝眸端詳而神態悠然。

無咎凝神再看。

骨骸伸展的右手指尖上,竟有一只小小的蝶兒,色彩絢麗,栩栩如生,展翅欲飛……

無咎錯愕不已。

沒有生機的白色骨骸,仿若活著的彩色蝶兒,如此鮮明的反差,卻又和諧的相互存在的景象,著實令人匪夷所思。

就此推測,這具骨骸來自於一位上古的修士,或在浩劫降臨之際,猶自欣賞著美麗的蝶兒。他自知劫數難逃,只將平生夙願,與尚未達成的夢想,寄托於指尖的蝶兒。願輕盈的蝶翼,掙脫宿命的束縛,去那廣闊的天地,繼續縱情飛舞……

而骨骸指尖的方向,乃是宮殿的墻壁。墻壁之間,開著丈余寬的窗口。

卻見窗外日光明媚、山水相映、花紅草青、鳥蝶飛舞……

咦,窗外另有天地?

錯愕之下,無咎挪動腳步。而他剛剛靠近窗子,那仙境般的畫面突然扭曲起來,遂即霧氣蒙蒙,而什麽也看不見。

禁制!

宮殿內外,雖然看似尋常。而上古禁制,卻無處不在。

忽而心頭一動,無咎轉過身來。

白骨指尖的彩蝶,仿佛要展翅高飛,而只是微微顫抖,竟慢慢失去色彩。持續了萬千年的艷麗,瞬即消褪殆盡。繼而雙翼成灰、成塵,跌落虛無……

莫非是自己的到來,觸動了禁制?

無咎愣在原地。

彩色的蝶兒,已無影無蹤。而骨骸憑幾遠眺的形態依然如舊,並未隨之崩潰,不過那骷髏的神態,與翹起的白骨指尖,似乎多了一絲悵惘的意味,仿如塵夢癡纏而又孤獨莫名……

無咎不敢妄動,悄悄後退。繞過玉璧,返回殿堂。又沖著那玉璧投去不舍的一瞥,他這才帶著落寞的心緒而走出殿門。

玉璧上的星圖,過於玄妙,奈何不敢觸碰、也帶不走,只能作罷。

而那上古修士,應該是位仙人,法力無邊,怎會死去呢?

難道昆侖虛的陣法,雖然能夠維持秘境的存在,而浩劫降臨之時,卻天地阻隔、生機斷絕,致使仙人無從逃脫、也難以存活?

倘若沒有昆侖虛的陣法呢,是否能夠逃脫幸存?

豈不見原界、本土,乃至於賀洲、部洲、神洲,雖然飽經災難,如今依然生機勃勃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