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百七十章 有膽莫走

……

樹叢中,悄悄冒出一個年輕的男子。

其頭頂玉冠,眉清目秀;青色長衫,有些破舊。乍一見,如同沒落的公子;又像是文弱書生,遊山看景的途中,迷失於這荒山野嶺之間。

而他雖然東張西望,行跡鬼祟,卻神色淡定,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
如此相貌,如此裝扮,或者說,如此的德行,放眼天下也只有一個人,那便是無咎、無先生。

借助傳送陣,傳送了兩回。如今已遠離碧水崖,足有十余萬裏。卻擔心那幾個老鬼追來,依然不敢大意。

估摸算來,庚戌的十一月了,冬日時節,而目光所及,依舊是草木斑斕,一如深秋的景象。

這是個寂靜,而又偏僻的山谷。除了日頭高照,風兒清冷,遠近四周,見不到半個人影。

無咎悠然站定,看向身後。

叢林深處,矗立著一座百丈山峰,毫不起眼,而山下的洞穴中,卻藏著一座極為隱秘的傳送陣。憑借傳送陣趕路,不僅快捷,且便於隱匿行蹤,倒也神出鬼沒。

無咎甩了甩袖子,手上多了一枚圖簡。

據圖簡所示,距山谷的百裏、數百裏外,坐落著幾個集鎮。不妨就近查看一二,打探消息,若是沒有狀況,便返回碧水崖。

畢竟靈兒在閉關,也不知彥爍、彥日煉制鐵弓箭珠的進展又怎樣,而韋春花、梁丘子、韋尚與眾人之間並無交情,同樣讓他有些放心不下。

當然,更為放心不下的,還有遠在銀石谷的那群好兄弟!

無咎擡頭看了眼天色,離地而起,兩腳踏空,飄然而行。他所施展的並非地仙的禦空之術,而是來自《九星訣》的風行術,離地三尺,一步十余丈,恰如乘風踱步。倘若隱去身形,則輕盈隨風而無聲無息。

《九星訣》,乃是他初踏仙途所修煉的遁法,可惜殘缺不全,僅剩下土行術、水行術、火行術、冥行術與風行術。之後又修煉了閃遁術,鬼遁術,以及鬼族的飛魂術。

此外,化妖術的青龍變化,也是一種遁法。且稱之為“青龍變”?

而不管是怎樣高明的遁法,也離不開修為的支撐,更遁不出這方天地,它終究不過是用來趕路,或逃命的法門罷了……

無咎橫穿山谷而過。

前方有個谷口,谷外溝壑縱橫,山石堆積,老樹聳立,雜亂荒涼之間,根本無路可去。

無咎穿過谷口,飛躍樹梢,正要跨越溝壑,卻又神識一動,旋即隱去了身形,然後悄無聲息的落在一塊石頭上。

腳下便是一個石坑,四、五丈寬,兩三丈深,左右通往山林深處。

無咎低頭查看,瞪大雙眼。

此地位於大山深處,頗為荒涼。而石坑之中,竟然另有一番景象——

日頭暖曬,枯草鋪地,一男一女並肩而坐,仿如一對情侶在享受著寂靜的時光。卻有人哭泣、有人安慰……

“嗚嗚——”

“事已至此,羽兒莫要悲傷!”

“嗯!怎奈闔族盡滅,僅剩落羽一人,悲傷所致,情不自禁……”

“唉,慘遭劫難的又豈止你一家,我所在的仙門亦不復存在。你我同病相憐,該當相互撫慰……”

“嗚嗚——”

“哎呀,羽兒若是哭壞了身子,雲庭要心疼的!”

“嗚嗚……高前輩……何出此言?”

“哼,明知故問……”

無咎低頭觀看片刻,直起身子,搖了搖頭,咧嘴微笑。

淺而易見,坐在石坑中的男女,乃是一對劫後逢生的修士。女子,叫落羽,二十五、六歲的光景,五官相貌甜美,築基三四層的修為;男的,叫高雲庭,三十出頭的樣子,面皮白凈,留著短須,儀表不凡,能說會道,是位人仙五、六層的高手。

嗯,此處雖為荒山野嶺,卻也是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。

嘿,抱歉了兩位,恰好撞見而已,本先生這便離去!

無咎正想著離去,話語聲再次傳來。他忍耐不住,再次低頭觀看。他懂得君子慎獨的道理,也知道不該偷窺人家的隱私。而他從來不以君子自居,何況整日裏不是修煉,便是拼殺逃亡,著實無趣,恰逢如此旖旎的場面,且偷偷多看一眼。

叫作高雲庭的男子,似乎生氣了,而叱呵一聲,竟伸出手去,摟著落羽的肩頭,溫柔道:“羽兒,你該知曉我的心意……”

落羽有些驚慌,掙紮道:“啊……前輩,你說傳授功法,豈可失禮,自重……”

高雲庭非但不撒手,反而愈摟愈緊,急聲道:“羽兒,如今天下大亂,朝不保夕,既然難得有緣,便讓我傳授你一套雙修之法……”

“不!”

落羽更加慌張,大聲尖叫:“晚輩無意雙修之法,前輩高擡貴手……”掙紮不脫,她擡手抓出一把短劍,轉身刺向高雲庭,儼然便是拼命的架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