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七十二章 孤劍陌路

風雪中,曾經矯健靈活的身影,漸漸變得笨拙。健步如飛的大長腿,也沉重緩慢起來。

一塊冰坡上,公孫終於停了腳步,手中的玄鐵重劍,也“當啷”墜在堅硬的冰面上。

無咎翻身落地,閃了個趔趄,慌忙伸出凍僵的左手扶著公孫高大的身軀,這才站穩雙腳,卻見對方冰霜滿身,長衫破爛,他忍不住嘆道:“兄弟,辛苦了!”

公孫只是一具鬼偶,卻被他當成兄弟,並冠以本人的姓氏,而且時常說話聊天,儼如對待真人一般。也正是這位沒有生機的傀儡,成了他一路之上最大的依靠,也是他唯一的夥伴。或者在他眼裏,公孫同樣以假面示人,也無從傾訴心聲,彼此的孤單寂寞,竟是那樣的相仿。

有道是,慣看秋風冷月,孤劍陌路天涯……

無咎默然片刻,掀開公孫後背的破爛衣衫,打開法陣,再次換了五塊晶石。不停的奔逃,不斷的拼殺,公孫消耗了太多的法力。當他跑不動的時候,便要及時換上五色石。

而逃亡之路,仍未終結。至於如何逃出天門禁地,則不能不有所斟酌。

“兄弟,逃出雪域,再幫你換上新衫!”

無咎輕輕拍了拍公孫高大堅實的後背,轉身走到一旁,手中多了一個酒壇,“咕嘟、咕嘟”便是一陣猛灌。旋即昂起頭來,長長吐了一口酒氣。

但見天光朦朧,恰如黃昏時分。而從冰峰中逃出來之後,也過了兩、三日,無非是天光亮了又暗,卻並無黑夜的降臨。或者說,天門禁地的黑夜極短,尚未發覺,已匆匆離去?

無咎低頭看向手中的空酒壇子,心緒煩亂。

只顧著拼死求生,飲酒的閑情逸致也沒了。

此時的渾身上下,依然裹著一層冰甲,即使抖落冰甲,還有一層冰霜。破爛的長衫,也凍成冰塊。而左臂綻開的肌膚,已慢慢愈合。右臂雖然還動彈不得,而斷骨的疼痛已大為緩解。此外,滯塞的氣息也漸漸舒暢。可見鬼族的療傷丹藥,倒是有點兒用處。

氣海的劍芒環繞之中,光屁股的金色小人,也就是元神,依然皺著眉頭,卻雙手結印,擺出行功的架勢。隨其玄功運轉,源源不斷的靈力湧向四肢百骸。所幸經脈完好,氣機所及,受損的肌膚自行修復,傷殘的雙臂也似乎在緩慢的好轉。而想要恢復如初,尚須一段時日的靜養。

即便如此,還要得益於自己渡過天劫的百煉之軀,以及天門結界的諸多限制,否則與鬼赤正面較量,必將是送命的下場。

無咎擡手便要扔了酒壇,想了想,又收了起來,手掌翻轉,拿出一枚玉簡。

是枚繳獲的圖簡,其中拓印著玄英峰與極地雪域的地理地貌。而玄英峰上的天門禁地,並無詳細的標明,只有一句莫名其妙的注解,或能有所猜測。

五行鎮乾坤,玄關通陰陽。

什麽意思?

而從圖簡看去,玄英峰的三方,均為萬丈峭壁,唯有另外一方與雪域相連。

莫非是說,注解的玄關,並非經脈要穴,而是一條貫通陰陽的所在。既然貫通陰陽,是否便也意味著生路?而五行鎮乾坤,該作何解?

不過,圖簡中沒有方向,如今人在何地,茫然不知,所謂的玄關又在何處,更是無從知曉。

最笨,也是最為有效的法子,便是一直往前,直至禁地邊緣,再環繞而行,或能抵達那片廣袤的雪域而最終脫困。

無咎收起圖簡,招呼道:“動身了!”

公孫加持了五色石之後,依然站在原地不動,像是冰雪柱子,靜靜杵在寒風雪霧之中。而隨著一聲召喚,他高大的身軀微微一震,頓時抖落片片冰甲,旋即俯身抓起玄鐵劍,並伸出一只手掌。

無咎擡腳輕點,已順勢騎在公孫的脖子上,旋即腦袋一甩,揚聲示意:“天門禁地有何妨,只管仗劍踏青雲,公孫兄弟,走也——”

一雙大長腿騰空躥起,兩人直奔風雪深處……

三日後。

去路突然斷絕。

一道冰崖出現在前方,卻寒霧彌漫而深不見底。左右同為懸崖峭壁,就此延伸而去。

不出所料,天門禁地終於到了盡頭。怎奈萬丈懸崖,情形莫測,下方或許便是鬼族的老巢,絕不敢再次輕易冒險。為今之計,只有繼續循著懸崖而行。而禁地足有萬裏方圓,若環繞一圈,想必要耗費不少時日,其間的辛苦也是可想而知。

所幸只要加持五色石,公孫兄弟便不用歇息。

“公孫兄弟,跑路要緊。往左還是往右?右行,不不,左行——”

公孫在冰崖前稍稍停頓,轉而繼續奔跑。無咎則是穩穩騎在公孫的脖子上,將搶奪的丹藥盡數吞了,又摸出五色石攥在手裏,趁機療傷止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