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三十三章 一位癡人

……

轉眼之間,兩日過去。

小島上,情形如舊。

依然風雨彌漫,依然濤聲不斷。而值得慶幸的是,依然不見強敵追來。

阿勝稍稍心安,帶著馮田與阿三,守在小島的一端,就此歇息療傷。雖說三位築基高手中,他的傷勢最輕,而比起尋常,還是過於慘重。他的法力不濟,於是便讓兩個弟子打出幾片禁制用來遮風擋雨。雖說地處簡陋,所幸沒了性命之憂。只須將養三兩月,恢復如初應該不難。到時候再設法返回部洲,便能繼續趕往金吒峰。

而傷勢痊愈的關鍵所在,便是神奇的冰離丹。也不知那個無咎,從何處搶來的丹藥,竟堪比仙丹呢,若能再討得幾粒,更好了。

阿勝擡眼一瞥,繼續靜坐用功,而體會著丹藥的妙用,他又禁不住微微搖頭。

無咎,被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弟子,今非昔比啊,卻性情古怪。有時頗為小氣,而有時又大方驚人。他明明與阿威有過節,卻將一瓶冰離丹拱手相送。而他並不糊塗,緣何犯傻?哦,他也鐘情於阿雅,於是假手阿威而暗中相助?

而若真喜歡,搶奪便是。何必這般隱晦,忒顯心機深沉。

怎奈阿雅的傷勢,唉……

在阿勝左右丈余遠外的礁石上,分別坐著馮田與阿三。

兩人連番駕馭雲舟,也算是精疲力竭,如今終於能夠緩口氣,雙雙盤膝而坐凝神吐納。

再去幾丈遠,便是島上唯一的山洞。

洞內,阿威依舊是坐在阿雅的面前,緊緊抓著阿雅不撒手。他要竭盡所能,幫著他的師妹化解丹藥之力。至於成效如何,眼下無從知曉……

而十余丈外,小島的盡頭,還坐著一人。

腳邊,就是海水。時不時的一層海浪翻卷而來,“嘩”的拍在礁石上,頓然摔成粉碎。而浪花迸濺過後,無咎端坐如舊。渾身上下,滴水不沾。似乎他遊離於天地之外,又或整個人已消融於這片大海之中。唯有他手中的酒壺,隨著海浪的沉浮,緩緩舉起,又緩緩放下。他在飲酒,他在沉思。抑或是一邊飲酒,一邊默默等待。因為他所面對的海面,正是來的方向。

之前的種種遭遇,只當意外。而如今的玄武谷,竟公然對付元天門。雖說早有所料,而曾經的擔憂,忽然應驗,還是為之驚詫不已。照此說來,部洲之行,是個圈套,一個處心積慮設下的圈套。所坑害的乃是數百弟子,當然還有瑞祥長老本人。而玄武谷之所以膽大妄為,背後的倚仗又是誰?

苦雲子,還是他門下的幾大地仙長老?

以苦雲子的身份之尊,總不會如此下作。而即便是他門下的長老躲在暗處,也不該沒有泄露一絲風聲。

夫道子,那個頭頂鐵簪的家夥?

一個人仙長老,興不起多大的風浪。

除此之外,還能有誰呢……

“嘩——”

又是一層海浪,迎面砸來。

無咎舉起酒壺,呷了口酒。

玄武谷的舉動,不言而喻,就是趁著前往金吒峰的三年期限,將分散的元天門弟子趕盡殺絕。既然如此,那個樂正長老,以及巴牛,象垓,巫馬,絕不會善罷甘休。而倘若那幫家夥真的追到海上,如何是好呢?自家一人,渾天不怕。還有幾位同伴呢,擱在往常,或能借助遁法躲到地下,而如今的阿勝、阿威、阿雅的傷勢慘重,沒有法力修為閉息,難免活活憋死的下場。

想要善始善終,談何容易。

如今已過兩日,仍未見到強敵的蹤跡,接下來怎樣,全憑運氣……

無咎舉起酒壺。闖蕩漂泊了多年,還是孤單單一無所有。高樓豪宅以及妻妾成群的夢想,也愈來愈遠了。所幸烈酒解意,風雨懂人。唉,唯一的,真正的小夥伴,只有這壺中的酒。而他的酒壺尚未湊到嘴邊,又微微一怔。

便於此時,一聲悲慟的呼喊聲突然響起——

“師妹——”

無咎飛身沖到了山洞前,阿勝、馮田與阿三也適時湊了過來。雙方皆有所猜測,不約而同停下腳步。

“師妹,醒來——”

只見山洞內,滿臉憔悴虛弱的阿威,跪在地上,兀自緊緊抓著阿雅的雙手在悲聲呼喚。

阿雅依然背靠石壁,長發低垂,任憑如何呼喚,全無絲毫回應。那張掩在長發中的臉,依然貌美如初,卻多了層霜色,或更添幾分冷艷。而她整個人已氣息斷絕,再無半點兒的生機。

阿威不管不顧,只管扯開嗓門呼喚,他渾似瘋了一般,竟淚水迸濺而哀痛欲絕:“吼、吼,師妹,醒來……”

他的師妹,再也醒不來。

那個風情嫵媚的女子,死了。死的很意外,也很突然。便如一朵嬌艷的花朵,刹那凋零。一句話都沒有留下,便在這苦海孤島之上寂然遠逝。而悲慘的一切,又在常理之中。她氣海中劍,難逃一死,即使冰離丹,也難有回天之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