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零一章 性情中人

洞府之外,便是懸崖峭壁。門前長著崖松,掛著樹藤,一抹日光斜斜曬來,斑斑疏影中遠山重重。

門道依然倚著一支掃把,洞內的陳設也是一如當初的情景。而掃地的女子不見了,如今的洞府換了主人,正獨自盤膝坐在榻上,輕輕眨巴著雙眼。少頃,他又低下頭來,沖著面前的一堆靈石碎屑默默發呆。

去歲的九月,參與遠征,十月底返回;突遭重創,昏死月余;接著地宮奇遇,逃出地下,再遇圍攻,意外獲救,接著繼續昏迷。然後便是閉關,直至今日。

四個月了。

也就是說,閉關四月,不多不少,整整吸納了六十塊乾坤晶石。如今的修為如何,夔骨指環與九星神劍又回來沒有?

無咎的眼光落在雙手上,輕輕握緊拳頭。

雙臂的筋肉,微微凸起,所蘊含的力道,仿佛在蓄勢待發。

以神識內視,四肢百骸一目了然。

瑩白的骨骼,又多了一層淡淡的金澤,便好似千錘百煉一般,漸漸恢復他原有的強壯。粗大堅韌的經脈,亦好像愈發的暢通。其中湧動的靈力,雖未滿盈,比之從前,還是要充沛了許多。

只是丹田氣海,還是晦暗不明的樣子。或有一絲顯露崢嶸的跡象,也不過是所環繞的霧氣減淡了幾分。閉鎖的氣海,並沒有徹底的好轉。所期待的夔骨指環與九星神劍,依然蹤影皆無!

有道是,氣海不明,天地不通啊!

怎樣才能打開閉鎖的氣海呢,莫非是修為不濟的緣故?

無咎轉動心念,細膩堅韌的肌膚上頓時多了一層無形的光芒。此乃法力威勢的呈現,儼然已達羽士九層的圓滿境界。

唉,沒錯,苦修了四個月,吸納了六十塊乾坤晶石,僅僅修至羽士的圓滿。雖然相距築基,只有半步之遙,卻還是與之前的期待,相去甚遠。六十塊乾坤晶石呢,堪比六千塊的靈石,不過提升了四層修為,便是想要築基都未能如願。而築基之後,尚有人仙,地仙等等各層境界。可謂一步比一步吃力,一層比一層艱難。天曉得又該多少靈石,方能登臨頂峰。也或許,這輩子都恢復不了曾經的修為!

好吧,我不求恢復修為。我只要我的指環與神劍,成也不成?倘若還不成,真沒道理了!

無咎握著雙拳,伸著臂膀,時而呲牙,時而皺眉。他的模樣,好像與人討價還價。或是在叱責神靈的昏聵,呼喚著公道正義的降臨。而不過少頃,他又聳聳肩頭兩手一攤。

這年頭,求神求鬼,不如求自己。呼天喚地,不如問心無愧。有句話說得好,心安不懼,德全不危。我本自在,怪誰何來。

如今想來,或許只有修至築基的境界,方能嘗試著打開氣海。

嗯,應該不差。

在此之前,尚須隱忍,繼續修煉,再趁機尋找更多的靈石。而接連閉關四個月,也該緩口氣了。何況修煉無歲月,洞外不知年。且諸多種種,眼花繚亂,叫人疑惑,也叫人好奇呢!

無咎默然片刻,掐動手訣。虛掩洞門的禁制,悄然消失。隨即揮袖輕拂,面前的晶石碎屑被風卷起吹向洞外。門前的崖松一陣搖晃,斜倚的掃把“啪嗒”倒在地上。見衣衫破爛,他轉動指環,找了一身灰白的長衫換了,並將星海宗與元天門的令牌丟在榻上。而他剛剛擡腳下地,又禁不住打量著簡陋的洞府,並走向一旁的石幾,伸手拿起一個陶制的壇子。

壇子空的,頗為小巧,舉起輕嗅,還帶著淡淡的酒香。

這壇子很熟悉,曾經裝著燒酒,由兩人共飲,酣暢之際,還有詩為證:寒池殘荷人傷悲,縱情千古買一醉:睡臥雲霄花影斜,夢裏落日蝶雙飛。

無咎端詳著手中的酒壇,眼前好像浮現出一個黑發披肩的女子。

記得她時而默默恬靜,時而揮灑豪放,時而含笑溫柔,時而又關懷備至隨和親切。不過她那醜陋的面容,總是與一個俊俏的公子交替閃現。一時之間,看不清她是誰……

不管她是誰,能夠於患難中相伴,兇險處搭救,並留下丹藥與護身的法寶,如此真情實意叫人感懷頗深。此外,她的洞府也便宜了自己。當然嘍,那位醜兄弟還是有不妥的地方。逃走的時候,為何就不能帶著本人?或許她也有難處,卻不知何時才能重逢,我尚有諸多疑惑,等著她揭曉呢……

無咎放下酒壇子,不由得擡手撫摸著頭頂的發髻。少頃,他撿起地上的掃把放歸原處,擡腳到了洞外。腳下懸崖,迎面便是空曠的山谷與重疊的遠山。昂首仰望,雖有護山大陣的阻隔,而午後的日光依然透著明媚,倒也叫人心曠神怡而平添幾分的悠然。

不過,雖然佯作昏迷,又借口療傷閉關,而四個月以來,始終有人關注自家的動靜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