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一十九章 何方妖怪

十年的光陰,足以讓一株幼苗長成大樹。

同樣的十年,也讓阿熊,從一個孩童,成長為十五、六歲的少年郎。

阿熊爬上一道山崗,伸手擦了把額頭的汗水,轉而眺望四方,憨厚的臉上露出笑容。

又逢五月,山林蒼郁,野花飄香,鳥兒鳴啼,恰是景色怡人時節。

由此往東的幾裏外,有個山窩,便是阿熊的家,方箕村。

而所在的大山,名叫玄雀山。其高達千丈,方圓數百裏,地產豐富,乃是方箕村的村民,賴以生存的所在。於是玄雀山,也成了阿熊砍柴的地方。每隔三五日,他總要跑上一趟。

阿熊眺望片刻,跳下山崗,循著小徑,奔著大山深處走去。

途中但見樹木的枯枝,細小的,順手折下來,稍大的,便抽出砍刀對付。這是爹爹所傳的法子,他說萬物皆有靈性,莫要毀壞生長的樹木,只須劈砍枯枝,足夠家中生火燒飯之用。

又翻過兩道山崗,阿熊的後背上已多了一捆枯枝劈柴。他繼續穿過密林,走到一處懸崖前,隨後卸下燒柴,又走到不遠處的峭壁前,伸手接著山溪喝了幾口,不忘順勢擦了把臉。少頃,他坐在懸崖邊的石頭上,摸出一個餅子充饑,吹著涼爽的山風,一個人很是愜意。

懸崖深達百丈,有個名字,飛雀嶺。對面則是茫茫群峰,郁郁蔥蔥的看不到盡頭。

阿熊吃飽喝足了,依然沒有離去,而是繼續坐在石頭上,沖著懸崖默默出神。

樹木長大了,枝繁葉茂,迎風沐雨,漸漸的多了年輪與歲月的痕跡。人長大了,也難免有了心事。

而阿熊的心事,倒也簡單。

說起來,還是十年前的一樁舊事。

那是一個清晨,阿熊跟著爹爹上山砍柴。他玩耍時分,忽見一道彩虹從天而降。於是阿熊驚奇呼喚,而爹爹什麽也沒有看見,還罵阿熊,說是小孩子發癔症。

怎會是癔症呢,分明親眼所見。

那是一道七彩的虹,瞬間紮入飛雀嶺的懸崖下沒了蹤影。很是神奇,令人遐想不已。

是誰駕虹而來,是仙,是鬼,是妖,還是山精樹怪?

於是阿熊常常來到飛雀嶺,等待著彩虹的再次出現。誰料十年過去,懸崖下再也不見異常。而他卻始終堅信,他看到過一道彩虹。於是他的夢中也常常七彩閃爍而流星飛墜。

不知不覺,天過正午。

阿熊看了眼天色,起身收拾燒柴,而他尚未離去,有“砰、砰”的敲擊聲從懸崖下方傳來,在寂靜的大山中顯得頗為沉悶而又悠揚。他微微一怔,丟下燒柴,摸了摸腰間的砍刀,然後循聲慢慢尋去。

人在懸崖的邊上,勾著頭往下打量。

懸崖下有山林隨風,還有山泉“叮咚”,卻不見人影,唯有那“砰砰”的敲擊聲愈發清晰。

阿熊很是愕然,心頭一陣大跳。

妖怪?猛獸?

他回頭四望,面帶懼色,而強烈的好奇心,使他不願就此離去。他遲疑片刻,索性解下腰間的繩索,拴在懸崖邊的老松上,然後將繩索拋下去,這便要爬下懸崖一探究竟。

恰於此時,“砰、砰”聲忽而沒了。而不過瞬間,又是“砰”的一聲裂響。隨之碎石飛濺,鬧出好大的動靜。

阿熊抓著繩索,一時不知所措。而他手中的繩索猛然一緊,急忙撒手往後跳開。

與之同時,懸崖下方冒出一個披頭撒發的腦袋,似乎是個男子,伸手分開崖邊的野草與藤蔓,然後順著繩索爬了上來。

阿熊又是連連後退,腳下踉蹌,“撲通”坐在地上,已是嚇得語不成聲:“何方妖怪……”

從懸崖下冒出來的男子,赤身裸體而一絲不掛。他爬上懸崖,抓著野草擋住私處,又怔怔看著阿熊,疑惑道:“你的口音,不似神洲人氏……”

那人雖然行跡古怪,卻頗為年輕,二十歲的光景,四肢白皙、頎長。只見他帶著古怪的口音詢問之際,甩動著披肩的亂發,露出一張清秀的面龐,倒也不像個惡人。

而他若非妖怪,又怎會光著身子躲在此處?

阿熊稍稍定神,慢慢從地上爬起,悄悄抓著腰間的砍刀,神魂不定道:“我是方箕村的阿熊,十六歲了。你是誰,為何躲在此處,又來自何方?”

光身的男子打量著阿熊,嘴角泛起一抹笑容。

阿熊,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。其四肢粗壯,面色黝黑,布衣短衫,頭頂亂發,腳踩草鞋,腰間還掛著一把砍刀,一看就是個山裏窮人家的孩子,卻又神態憨厚而話語耿直。

“我……無咎。”

面對一個山裏少年,男子無意隱瞞。他遲疑著說出自己的名諱,轉而坐在懸崖邊,似乎有些茫然,自言自語道:“方箕村又是什麽地方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