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一章 誰敢撒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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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人漂泊已久,無處可去的時候,只會想到一個地方,家。

家在何方?

有熊國的都城。

家還在嗎?

不知道。

而無論是否,都擋不住遊子回家的腳步!

秋日裏,正是西泠湖風光最美的時節。

數十裏寬闊的湖面上,波光蕩漾,垂柳倒映,幾只遊船點綴其中,恰如水墨丹青畫卷。遠處則是城廓半斜,叢林霜染,天高雲淡,好一個秋色醉人!

在湖邊的林蔭道上,有人倚馬駐足觀望。

馬上的男子身著白絲長袍,頭挽儒巾,相貌清秀,眉宇間透著英氣,十足富家公子的裝扮。而本該縱馬馳騁的他,如今卻是神色郁郁而久久徘徊不前。

自從離開南陵,踏上有熊國的那一刻起,他便像是換了個人,再沒了之前的輕松隨意,便是曾經的憊懶與嘴角不經意間露出的壞笑,也是蕩然無存。取而代之的只有滿臉的冷峻,以及渾身透出來的一種莫名的蕭瑟。

如今看著那熟悉的西泠湖,他竟是有些恍惚。尤其是越過湖面,眺望遠處那高大的城垣,他的眼角微微抽搐,神色中閃過一抹苦澀。

湖,依然是從前的西泠湖。

城,依然還是那個巍峨雄偉的有熊都城。

即便是四周的湖光山色,也是一如往昔。卻有一種歲月的滄桑與陌生撲面而來,一時之間叫人無所適從!

五年了!

從逃出有熊國都城至今,已過去了五年多。想不到還有回來的這一日,而在茫然與遲疑過後,無咎還是踏上了回家的路程。即將等待著他的是什麽,他不願意多想。而一旦臨近有熊都城,曾刻意忘卻的種種突如其來而再難擺脫。

或許,那一切從未離開。只不過是潛伏在某個角落裏,等待著再次張牙舞爪洶湧而來。

無咎默然良久,伸手拍了拍馬背。棗紅馬打了個響鼻,“沓沓”慢慢前行。

須臾,繞過西泠湖。

城垣臨近,一座高大的城門出現在前方。挑角飛檐的城樓上,站著頂盔披甲的兵士,還有烈焰大旗飄揚,上述黑色大字,熊。兩丈寬、三丈高的城門的兩邊,同樣守著持械的甲士,個個挺胸凹肚,殺氣騰騰的架勢。而進進出出的各色人等倒也從容,有趕車的、騎馬的,也有步行的、扶老攜幼的,從城門中往來不息而絡繹不絕。

無咎驅馬到了城門前,昂首打量。其劍眉下的兩眼中,陰郁的神色又濃重了幾分。

有熊國的都城,又名熊城。其占地廣闊,不下數百裏,且城郭分明,門禁森嚴。此處,乃是外城四門之一的東門。踏入此門,便可進入城中。而城內更是魚龍混雜,情形莫測,若是論及兇險重重,只怕比起靈山仙門來也是不遑多讓。

而不管它是哺育生機,還是吞噬萬物;是承載了歲月,或是毀滅了記憶,都讓人無從逃避,而不得不去面對。因為這是家之所在,命中注定的一道情結!

無咎暗舒了口氣,策馬往前。

“下馬!報上姓氏來歷……”

一支長槍攔住了馬頭,一個兇狠的甲士猙獰出聲。

無咎跳下馬來,目不斜視,摸出一錠金子扔了過去,就手推開長槍,背著雙手昂首而行。

身後笑聲響起:“哈哈,果然是位富家子,出手闊綽……”

穿過城門,青石板路直通前方,並無常見的街景與喧囂,而是遠處的房舍成群,四周樹林成片,只有各個路口擺放著貨賣的攤子,或是幾間鋪子,所在顯得極為寬闊而又安靜。若非那聳立的城垣,幾如置身於山野田園的悠然。

無咎沒有上馬,背著雙手繼續步行。馬兒像是認得主人,低頭隨後跟著。

小半個時辰過後,房舍密集起來。

漸漸的商鋪林立,街道縱橫,旗牌招展,行人如織。叫買的喧鬧聲隨之漸起,都城繁華的景象瞬間鋪陳開來。

十余裏外,在那繁華簇擁之間,則有高墻環繞,殿宇重疊,樓台錯落,遠遠看去,富貴堂皇而氣象森嚴。

此前經過的地方,乃都城的外城。而那殿宇樓台的所在,則為都城的內城。內外有別,尊卑有序,鬧中有靜,而靜中又好像散發出一種籠罩四方的威勢。叫人敬畏,也叫人憎恨!

無咎站在街口,沖著那高墻樓宇投去淡淡一瞥,鼻子裏輕哼了聲,接著繼續往前。

便於此時,一個女子的身影晃動了下,旋即又回過頭來,悄聲驚呼:“公子……”

無咎腳下一頓,神色疑惑。

那是一個二十五六的女子,布衣素面,裹著圍裙,手裏挽著竹籃,裏面盛放著漿洗幹凈的衣衫。她上下端詳著無咎,確認無誤,急忙湊近,伸手就拉:“果然是公子本人,我乃青花坊的小桃啊,你不認得了,快快來我院中說話……”